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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这是什么？”少年看着眼前这个圆圆的东西：“外面抹的这个白色的又是什么？”
“白色的是奶油。”关攸宁认真的在圆形的蛋糕胚上涂抹着。
“奶油是什么？”关思宇虔诚求教。
“少主，这玩意儿可差点累死我。”长期蹲点边城的孙老头忍不住抱怨道：“这提前弄了多少个大扁盆，新鲜的牛奶挤出来，要上面那一层皮，做了专门的皮口袋，让我在里面反复拍打搓揉，也不知是跟哪个牧民学的，可是把我手都磨掉一层皮。”
“好了好了，这次算你有功。”关攸宁终于搞好了白色的蛋糕底，然后将切好的瓜装饰上去，才小心把食盒的盖子盖上：“今天来不及了，下次过来给你多带三只羊，总可以了吧。”
她轻功极好，端着蛋糕，稳稳的走出去翻身上马，又忘了什么似的道：“蜡烛蜡烛，我让你拿着我的图纸找工匠做的蜡烛呢？”
“在这！”孙老头也刚想起来，从怀里拿出个布袋递给他。
关思宇瞪大眸子：“这又是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关攸宁对他来了个wink~，然后策马而去，关思宇则匆忙也翻身上马道：“等等我！等等我！”
无涯则在教内等了一整天，以往他的生日，虽然不会大肆庆祝，但是至少教主和师傅都会送他礼物，师傅还会亲自下一碗面给他吃。各位门主会送他一些实用的小玩意，教众们也会在这一天一早向他问候。但今天，从一早师傅消失不见开始，到中午和教主一起用饭，教主问他为什么吃的这么少有什么心事，再到傍晚还没有回来的师傅，一整天仿佛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在乐正家的时候，他从来不期待的生日，因为生日是一场虚假而盛大的表演，不过是一场利益交融的仪式。没有人在乎他到底喜不喜欢过这个生日，因为没人是为他而来。当他在这里终于开始对自己的生日有一点点期待，觉得自己终于也是一个值得被关注和爱的个体时，一盆凉水又浇在了他头上，原来所有人也不过都是给师傅看的，而师傅则纯粹为了让他复仇，做上盟主，照顾她真正爱着的亲外甥。
无涯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忘记了时间。但是罕见的也没有人来叫他去吃晚饭，以至于天黑透了，他感到有些饿的时候才发觉已经这么晚了，虽然是夏天，但是院子里寂静空荡冷清的仿佛深冬。
这时外面传来杜六郎的声音：“无涯，教主请你去一趟。”
无涯站起来时因为坐久而踉跄了一下，推门后他带着点希望怯怯的问：“杜门主，教主可有说是什么事？”
“好像是说一会儿下面会送什么新鲜的瓜果来，让你去等着，拿一些给圣女带回来。”杜六郎似乎还有事，只是路过传话，匆匆解释完就走了。
无涯有些失落。关尔雅生孩子落下了体寒的毛病，很多瓜果并不能吃。所以她收下后，时常叫自己带回来些和关攸宁一起吃，今日想来也是寻常。
但走到关尔雅所住的院落时，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里面太过安静，安静的就像是他家被灭门的那一天。他皱起眉，先在手中握好了预警信号的烟火，然后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许多烟火同时被点燃的声音，顿时他头上的夜空被各色烟火照亮。院子里不但关氏姐妹在，包括杜六郎在内的门主们还有一些和他相熟的教众们也都簇拥在一起，关思宇见他进来，立刻点燃了烟火棒，挥舞着道：“无涯！生辰快乐哦！十五岁已经是大人了！在草原上，可以找媳妇啦！！”
众人哄笑起来，无涯也从刚才的高度紧张突然松弛下来，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
“年轻人嘛！就是要多笑笑！我刚去的时候，看你那张小脸拉的，以为我们忘记了你的生日吗？怎么会！！”杜六郎上前拉他到院子中央的桌前：“看这个！我们圣女一大早跑去城里做的，一路拿冰块捂着，这次可把孙老头个心疼坏了。这不刚刚赶回来布置好。我们都没见过这稀罕玩意！”
无涯看着那圆形的奇特糕点有些疑惑道：“这是何物？”
“前阵子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个更西边来的商人，红发碧眼，我帮了他临产的夫人，他给了我个点心方子，说是家乡特色，外面没有。”关攸宁张口就编：“说是他们家乡的人过生日，都吃这个。牛奶，面粉，鸡蛋做的，所以叫鲜奶蛋糕、生辰时候吃就叫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无涯重复了一遍。
“姨母！我生日时候也要！”关思宇适时插入自己的要求。
“滚滚滚，你今天学会了，你自己做。”关攸宁推开他：“为了弄这点奶油我得给孙老头三只羊。”
“为了给你弄这点奶油，孙老头差点没了半条命。”关思宇做了鬼脸，然后拉过无涯道：“快尝尝！姨母在那里一口也不许我多尝，说今天必须你先吃。”
“那当然了。”关攸宁敲了一下自己馋嘴外甥的头：“那个商人说了，他们家乡的人认为，人在生辰这天是最容易被魔鬼附身的，所以必须吃下亲朋好友都加持了爱的蛋糕，才能对抗邪恶。”
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对杜六郎挥挥手，男子点头，不知按下什么机关，院子里的彩灯瞬间都被点燃了烛火，关攸宁从怀里拿出那纸包，十五支五颜六色的小巧蜡烛出现，被她插在蛋糕上点燃。
关思宇震惊道：“这是哪来的？”
“让人融了蜡专门打模子做的。”关攸宁拉过无涯站在蛋糕前，做了个合十的动作道：“无涯，快来许愿，然后吹掉蜡烛，不可以说出声哦。”
“许愿？”无涯重复了一遍。
“对呀，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然后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愿望就能实现。”关攸宁兴奋地解释道。
“也是那个商人家乡的习俗？”关思宇问道。
“你怎么这么多话！住口！”关攸宁被自己过度外向的外甥吵得头痛，他怎么就不能像无涯一样安静沉稳。他父母明明都不是这种性格，人家是外甥似舅，他这是外甥似姨。这个火神教，有她一个小太阳就够了。
说话间，无涯真的双手合十许了一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无涯在关攸宁的指挥下切了第一刀后，看着她又着急的抢过刀切分了蛋糕。
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他的是一大块。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那个商人说这种甜能驱散魔鬼，他相信。那笼罩在心头一直以来的阴云，在这一刻几乎消散。就算师傅是要利用他复仇，他也心甘情愿。
十五岁的生日，大家都准备了正式的礼物，无涯面前堆满了礼物，关攸宁则道：“你别看我，我为了做这个蛋糕，私房钱都空了。这个蛋糕就是生日礼物，然后还有个我最喜欢的结尾项目~”关攸宁说着，抄起刚刚一直留着放在残冰里的一小块蛋糕，身手敏捷的砸在了无涯脸上，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大笑道：“惊喜吗！无涯！生日快乐呀~愿你今日之后，日日都这么甜~”
大家看着他满脸奶油的样子也都笑起来。
无涯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站起来，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奶油，突然也糊了关攸宁一脸，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傅也是！”
看到关攸宁吃瘪，她的倒霉外甥笑得最大声，免不了也被波及。一时间，除了身子弱，坐在那里笑的前仰后合的关尔雅，所有人都陷入了混战，奶油不够泥巴也上了。空气里弥漫着放纵的快乐气氛，没有教主、没有圣女、没有门主，他们是快乐的一家人。
除了关尔雅身体弱，早早的休息了，其余人热闹到了后半夜才结束。关攸宁洗完澡出来，看到小狗一样守在门口，也是刚刚梳洗过的无涯笑了一下道：“干嘛站在门口，虽然天热，但这么湿着头发站在门口，后半夜也是会着凉的，快进屋。”
进了屋，关攸宁见他迟迟又不说话，便笑道：“怎么了？刚刚都说了，我可没有其他礼物了，这个蛋糕我已经用尽全力了。”
无涯连忙摇头，那张属于正派少侠的脸让关攸宁有点调戏良家的错觉。这么想着，她到无涯身前道：“跪下。”
无涯已经习惯了听从她的话，没有任何迟疑的单膝跪下。关攸宁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夏日如水的月光从窗口泻入屋内，罩在一身红色纱裙的的关攸宁身上，无涯呆呆的看着她落下这个吻，然后直起身道：“今日你走到门外，我就听到你的铃声了，无涯。以后行走江湖，可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出门在外记得一定不要戴这串铃铛了。那本是我的暗器，有时是为了挂在隐蔽处用丝线操纵，混淆敌人辩位的。不应该成为你的弱点。”
说着，关攸宁摸摸他的头顶：“无涯，你已经长大了。江湖可是很险恶的，什么人都不能相信。刚刚那个仪式，也是我跟西方商人学的，长辈亲吻你的额头，是对你的关爱和祝福，祝愿你从此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那我该怎么还礼给师傅？”无涯终于开口了，礼尚往来的观念还是他世家子弟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