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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十六，别问这些小孩子的问题了。恭儿他素来乖巧，怎么会与你争执。”关攸宁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阿峤明日过来，说要和你切磋一下，让你瞧瞧他有没有进步，你可要手下留情，别揍的他太狠。”
“关峤还是当年受伤太重，根基不稳。他执意仍是用刀，不会有太大长进的。”吴十六这话说的虽然冷酷了些，但关攸宁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叹了口气道：“他自幼师傅们都说他是用刀的天才。当初为了我的嘱托，他落下了病根，却不肯换剑。这是他的心病……我发誓要为他报此仇，五年来，消息纷杂，当初是谁主使的刺杀始终扑朔迷离。最近因为要安排坐实秦霸谋反之罪的事，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线索缘，我开始怀疑我的思考方向。或许我错了，那些人不是去杀恭儿的，恰恰相反，他们是去杀关峤的。”
“关峤那时才十四五岁，文兰夫人也已嫁给了侯爷，杀了关峤，原本属于你三叔的财产也会被你大哥继承，没道理要害他。”吴十六皱眉。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关攸宁刚要接着说下去，就听外面锦瑟的声音响起：“二公子，太子殿下求见。”
关攸宁一愣，和吴十六互相对视了一下，两人默契的立刻脱了外衣，将床铺打乱。关攸宁回应道：“请他进来。”
因为关攸宁平日和姬妾们同眠，万俟恭自幼便都要通报了才能进她的卧室。今日他照例进来跪下，行了礼后奉上手中的玉如意道：“今日陛下所赐，我想献给师傅。”
“今日是恭儿丹桓历的生日，你也知道，这一日是娜塔去世的日子，所以我从不会在今日送你礼物。”关攸宁叹了口气站起来，拿过那支如意：“我知你怕我伤心，特意送来，是你懂事，为师不推辞。”
万俟恭垂手后抬头，看到只着了中衣的关攸宁和她身后坐在床边也已脱了外袍的吴十六，手指微微蜷缩，但他仍接着道：“徒儿有一事，还请师傅应允。”
“哦？何事？”关攸宁将玉如意交给锦瑟收好：“你素来少向为师开口，想来应该是重要的事，只要为师能做到，无有不允。”
“徒儿听闻吴指挥使是名震边关的勇将，武技超群，徒儿想与副指挥使大人切磋一番。”万俟恭说着，望向面无表情的吴十六，两个美人对视固然好看，但是气氛似乎有点焦灼。关攸宁笑着道：“这算什么大事。明日正好关峤过来，你们一起切磋一番就是。”
关攸宁这会儿答应的快，第二天早上却恨自己昨晚脑袋进了水。她得到消息说万俟恭把吴十六打伤的时候，匆匆跑到校场。这校场是为万俟恭习武建的，关攸宁虽然有点功夫，但不算好，所以经常延请京畿校尉，武林高手之类来指点他，甚至专门聘过丹寰的马术能手来教他马术。她也总听将士、武师们夸赞万俟恭厉害，是天生的将才，却没想到他竟然当众将吴十六打伤。
赶到现场的关攸宁看到的是鲜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的吴十六和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刀的万俟恭。她冲上去，还没等万俟恭开口，便斥责道：“武场竞技，点到为止！十六他征战沙场，对你手下留情，你却出此狠手，是何道理？你这是伤他，还是打为师的脸？”
“师傅，我……”万俟恭还想争辩，却没想到关攸宁道：“不必多言！太子殿下若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就回房禁闭！还有你们！看什么热闹！还不去叫大夫！关峤！还不和我一起扶十六回去！”
关攸宁难得发火，这也证实吴十六在她心里重要的地位。一时间齐都再次流传了两人的多段故事。但是关攸宁此时无心这些，她看着包扎好的吴十六，按了按太阳穴道：“你让他归让他，怎么受伤了？那么多人看着，他伤了你的事一定已经传入宫中。这些年我教他韬光养晦，陛下本来已经不忌惮他了，如今他十二岁就能把你打伤，这可如何是好，以后哪里还有安生日子？”
“我没有让他。”吴十六淡淡道：“确实是打不过。”
“你说你……”关攸宁还没抱怨完，突然愣住了，她回头看向吴十六：“你打不过他？他才十二岁！”
“二哥，这也确实不能怪十六。”关峤帮腔道：“这位太子殿下绝不是无脑武夫，他不仅武技超群，先天的身体条件要比我们大齐人优越，甚至极为聪慧，颇有章法。十六可是经历过沙场的悍将，我看他并没有谦让，但太子仍然能从劣势突袭翻身。不过也正是因此，可能一时力道没把握好。那刀还好没开刃，不然这会儿胳膊都要保不住了。”
“没开刃伤成这样？”关攸宁震惊的看着那包扎的厚厚的伤口：“你都看得出，现场的人也看得出。糟了糟了……”
“二哥，就算陛下忌惮，也不无道理。这位太子殿下，还未长成便有乳虎之姿，你教的好，但太好了。”关峤正色道：“若不能有控制他更好的把柄，将这样长大的他放回丹寰，就是纵虎归山。他若念你的好，对大齐友善，算是皆大欢喜；他若不念你的好，举兵来袭，十六这样的良将尚不是如今才十二岁的他的敌手，更何况将来？难道二哥你希望看到自己养出一个让大齐边民陷入水火的敌人吗？”
关攸宁没有说话，她在原地转了两圈才道：“我先去看看他，你回家将这件事告诉大哥，让他先想办法在陛下面前拖延一下。”
“二公子……”吴十六刚开口，关攸宁便在他身边坐下安慰道：“此事你受委屈了。只是事关重大，也只能暂时委屈你。他伤了你，我会让他……”
“不，我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我想请二公子不要责怪殿下，他确实是无心失手，若不是他反应快，受伤的就是他。要怪，只能怪我嫉妒心作祟，没有留情，自作自受。是我先出重手的，不是太子殿下的错。”吴十六这么说着，虽是认错，但神色格外委屈，关攸宁心一软道：“我知道你一向懂事，不想我为难。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他。”
被关禁闭的万俟恭抱膝坐在地上，当被打伤的吴十六冲他微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这是一个圈套，但绝不是争风吃醋这么简单。他冷静下来意识到，才十二岁的他在比武中打上了沙场悍将，此事传入齐帝耳朵里，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危险。吴十六这不是在跟他抢夺师傅的关注，这是在送他去死。
门被推开，关攸宁看着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有些慌张神色的万俟恭时，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向他伸手道：“现在知道害怕了，那时候逞什么强？”
“师傅，我没有想要伤他。”万俟恭听她这么说，委屈一时涌上心头，他抓住关攸宁的手站起来，扑进她怀中孩子般的哽咽道：“我不想伤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刚刚十六也认错了，说他下手太狠了。只是这事已经发生了，无论是什么原因，你能把他打伤，众目睽睽之下，陛下不会听这些辩解的。大哥虽然能帮忙遮掩两句，但是这两天，陛下少不得要将你叫进宫中试探。你不可再这么冲动了，他说什么，能答应下来的先答应下来，别跟他犟。”关攸宁抱着已经比自己高些的孩子有些吃力，但还是努力拍着他的背道：“恭儿，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如果有一天我护不住你了，我也会送你走。”
“师傅……”万俟恭退后了些，有些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我不愿意离开师傅，如果真的要走，师傅和我一起回丹寰。我会努力登上王位，让师傅成为我丹寰的帝师、重臣。”
“那我的家族怎么办？”关攸宁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苦笑了一下：“恭儿，你只要做一个对大齐友善的丹寰王，像凤仪太后执政时一样，大齐和丹寰的人民，包括我在内都将过上好日子。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母亲因何而死，能废除子贵母死的制度，真正的做一个仁慈的王。”
“我做了仁慈的王，师傅便能永远陪着我吗？”万俟恭认真的问道。
关攸宁笑了一下：“说什么傻话，我父兄皆是大齐重臣，而你注定是丹寰的王。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分离。不过没关系，等你做了王，陛下应该会给我使者的差事，我会像父亲那样，常常前往西域的。不过，眼下……”
“二公子……”锦瑟的声音从外面有些焦急的传来：“大公子派人来，说是老爷身体不适，请您赶紧回家一趟。”
老爷身体不适，而不是父亲，这便是一个兄弟两之间的紧急暗号。
关攸宁到关府时，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他饿着肚子进了关攸嗣的书房，瞧见大嫂卢鸾也在。关攸宁小心的和大嫂来了个眼神交流，看到她向自己摇摇头，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卢鸾离开，把门关上，将房间留给兄弟两个。关攸嗣没有拐外抹角，只是开口道：“陛下若是留不住他，便要杀他。他现在有两个选择，和九公主成婚，留下子嗣血脉。或者去死。”
“他才十二岁，九公主也才十四岁。”关攸宁不可思议道：“怎么生子？”
“御医会让他们成功的。”关攸嗣皱着眉：“过两日陛下会宣他进宫，谈成婚的事。你最好告知他事情的厉害，不想死就老实点。”
“大哥也赞同陛下的做法吗？”关攸宁看着兄长，突然冷静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