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攸宁，你清醒清醒，不要因为自己养大了他，或者因为娜塔的事感情用事。他现在是个孩子，以后呢？你能保证他会像凤仪太后那样对大齐吗？他是丹寰人，他身上没有一丝大齐的血，他的父亲是骁勇善战的左贤王，母亲是西域最有智慧与美貌一族的公主。他生来就有聪慧与骁勇的血脉，如果他是我们的朋友，最好。但如果是敌人，你知道我们会付出怎样的代驾。如今丹寰王暗弱无能，边境尚得以喘息。若他成为我们的敌人，难道你要看着他驱马南下，在我齐都城墙前叫阵吗？”
“他不会！”
“就算你赌上性命说不会，若真的发生了，你的命，我的，我们齐家全族数百口的命，能抵消吗？”关攸嗣缓缓抬头看向关攸宁：“他，或者说丹寰本身，必须有一个大齐的王后，或者干脆消失……”
关攸宁没有说话，关攸嗣又开口道：“攸宁，你别忘了，你是大齐人，不是丹寰人。你在那里成长过，那里的人也对你好，我明白。但是人有自己要效忠的母国，你必须做出选择。”
“我会跟他说的。”关攸宁的回答让关攸嗣松了一口气：“我会让丹寰重新拥有一个大齐的皇后。”
“这事不仅关乎我们关家的生死，更关乎大齐百姓的安定。我相信你不会敷衍。”关攸嗣盯着自己的弟弟：“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大哥……”关攸宁犹豫了一会儿道：“您……您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以让恭儿……”
“没有。”关攸嗣打断了她：“我们与丹桓只有两种结果，他们接受我们大齐的教化，或者我们被他们侵占边关，甚至……摧毁。他们接受我们，是最好的结果。万俟恭是丹桓的太子，他的血脉不容他置身事外，就像你的血脉不容你置身事外。”
“我明白了。”关攸宁点点头：“那如果我跟他去丹桓呢？”
“你去？”关攸嗣皱起眉。
“恭儿说过，他愿意让我做丹桓的帝师、重臣。比起凤仪太后，这个位置难道不更能起到将丹桓大齐化的作用吗？”关攸宁抓住自己哥哥的衣袖：“让我去，我和恭儿一起回去。丹桓子贵母死，若是他不能废除这个规矩，那么在一个大齐血统的孩子和一个大齐血统的太后之间，我们只能选一个。但若是重臣就不一样，恭儿是我带大的，无论他娶了谁，我都有信心他听我的。”
关攸嗣沉默了，关攸宁再接再厉道：“就算九公主能生下有大齐血统的孩子，但若被赐死，那这个孩子仍旧不能被我们所用。岂不是得不偿失？”
“宁儿……”关攸嗣望着她的眼神突然有些悲伤和柔软：“你若真的是我的弟弟，我说不定就会动摇，答应你。可你不是……你在齐都，关家还能帮你遮掩，但是若在丹桓，你甚至连万俟恭都要隐瞒。一朝事发，被发现你是女子的话，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欺君……你，我们关家甚至丹桓都有灭顶之灾。当今陛下岂能容一个‘凤命’的关家女在丹桓而不在他的后宫。”
关攸宁沉默了，关攸嗣缓了口气道：“也正是因此，我劝你也不要给十六希望，早早让他死心。”
“我与十六……”
“我不管你与十六是什么感情，我只是告诉你，你命格贵重，如果有夫妻之实者或者缔结婚约者不是帝王之尊，那男子是承受不了的，必然会身死。当然，你也可以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想要试试看。但吴十六不该作为这个试验品。”关攸嗣看着关攸宁低下头，伸手抚在她的肩头道：“宁儿，是哥哥无能，没有两全之策，让你受苦。”
“这不是哥哥的错，错的是那个想要靠女人稳固江山的帝王。大齐的关家嫡女和丹桓的子贵母死，又有什么分别？”关攸宁大胆的话让关攸嗣开口阻止了她：“好了，不要命的话在这里说完就忘记。”
但关攸宁没想到帝王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等她从关府回到丹寰王府时，锦瑟告诉她，她走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宫里就派人来接走了万俟恭，说陛下要见他。
关攸宁看着锦瑟的口中说出这句话，突然头痛欲裂，一种她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场景似乎在她的脑子里翻腾，那时，惨白着脸躺在那里的万俟恭，不让任何人近身，连她也不许。没人能靠近几乎发狂的他。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砸碎了所有东西，三天米水未尽，是她哭着在榻边求他不要死，他才开始喝水的。
银月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神情冷漠道：“怎么？关小姐害怕什么？曾经你自始至终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现在我可以给你看看。”
那镜中的画面，仿佛银针刺入了关攸宁的双目。一脸和蔼的帝王赐给万俟恭一杯茶，那少年毫无怀疑的喝了下去，然后被送了一个密封的房间，里面不只有一个女人。关攸宁不敢相信这样猥琐卑劣之事，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孩子做出来的。
她想到的，帝王也想到了。所以他决定让他留下一个孩子，一个可以被大齐掌控的孩子。那些女人的手在触碰他，甚至算得上撕扯，他喝了药，没有反抗的力气，整个人脸憋的通红，但却不肯就范。他甚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要逃出去。
如果不是他剧烈的药物反应，呕吐物几乎把他呛到窒息，酷刑可能会无休止下去。皇帝怕他还没成事就死在宫里不好交代，但派人将他送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说在宫里不知吃了什么过敏了。关攸宁后来怎么问也问不出在宫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又是为何性情突变。甚至关攸嗣后来似乎知道了真相，没不愿告诉她。
现在她全明白了。第一个故事里的傅青云，就是年幼时的万俟恭，那个被视为配种牲畜的孩子，他看似活在锦衣玉食中，但事实上甚至还不如宫中的一条狗。傅青云至少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而对于十二岁的万俟恭来说，他甚至还没开始明白何为爱一个人时，便遭遇了这样的灭顶之灾。
关攸宁忍住自己想吐的恶心感，强迫自己看完了宫中发生的事情。和经历故事时不一样，她好像真的是在多年后看到那个她不知道的真相，尽管还没有想起全部，但这已经足够让她痛苦的指尖发抖。
银月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她道：“关小姐，这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受不了了？”
“他受这样的苦时，你又在哪里？你既然知道，你又在哪里？”关攸宁气的流下眼泪，指着那镜面道：“你为何看着他发生，为何不阻止？”
“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早就杀了你了。”银月站在那里，咬牙切齿道：“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你！任由你背叛他！任由你为了大齐，将利刃对准他！你救了天下人，只不过牺牲了他而已。就像你曾经在第二个故事里做过的选择一样！关小姐，你还真是无论如何，一如既往的爱着天下人，对他却毫不留情。”
关攸宁刚想说什么，就看外面锦瑟的通报声焦急的传来：“回来了！二少爷！殿下他被王公公送回来了！”
关攸宁是在万俟恭回来的第三天时进入他的房间的，那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还挣扎着不许任何人进入，仿佛谁靠近他，他便和谁拼命。
只有关攸宁独自进去，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哭时，他终于安静下来，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明明三天前还是能伤了吴十六的孩子，如今却脆弱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只有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她，也在流泪。
终于，关攸宁还是靠近了他，师徒两对着哭泣，关攸宁哽咽着道：“恭儿，无论发生了什么，求求你，为了我，为了我活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哪怕是跟你一起回丹寰做帝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现在活下来。”
少年的手指动了动，他终于嘶哑着声音道：“我想喝水。”
关攸宁看着万俟恭为了自己的承诺开始慢慢振作的样子，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为了报复她的背叛而努力想要活下去的武林盟主乐正思涯。她眼看着那个本来从六岁的地狱中走出，她好不容易花了五年时间温养的孩子，一瞬间被摧毁了所有的柔软。
他开始警惕、多疑、冷漠，更不许任何人近身伺候他。除了关攸宁没有人能触碰到他的身体，偶尔被误碰，他便会疯狂的清洗自己。
那些曾经的记忆不知是不是因为重演终被勾起，在她的脑海里突然鲜活的仿佛昨日。只是曾经的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何，她现在明白了，却没办法走出这个困境去安慰他一句。只是看着曾经的自己徒劳的安慰他，从镜像中看着，那个抱着自己笑着说“没事”的孩子在默默流泪。
那件事之后一个月，皇帝才派了御医来，装模作样的关心万俟恭的身体。万俟恭不肯让御医碰他，关攸宁哄了他好一阵子，又抱着他，才勉强诊了脉。那之后，皇帝没有再提联姻的事，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他进宫的事。当初关攸宁提心吊胆了好久，不明白这是为何。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因为根据御医的判断，当时还未长成的万俟恭被虎狼之药一激，不能人道了。皇帝终于以另一种形式放心，虽然不够完美，但以此为把柄控制他，他觉得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