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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朕忧心你时，荀卿再次劝说朕，因此朕已经想通了。师傅已经自戕，只是我不愿面对现实。如今，爱妃在侧，不如怜取眼前人。”万俟恭深情的捧起她的脸认真道：“朕要和爱妃好好过日子！”
说话间，他俯首要吻她，却被关攸宁侧头躲过了。一时间，空气凝固了，万俟恭还没开口，关攸宁先捂住了胸口面色惨白道：“好痛！”
万俟恭愣了一下，松了手道：“快传医女。”
一番医治后，医女下去熬药了，又留下关攸宁和万俟恭相互对视。
空气沉寂了一番后，关攸宁突然笑了，她笑的捂住了脸，然后对着满脸疑惑的万俟恭道：“恭儿，认出了我吗？”
这话不但让万俟恭愣住了，也让旁观的关攸宁愣住了。
“我就知道，瞒不了太久，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关攸宁叹了口气道：“恭儿长大了，变得比师傅更厉害了。人果然还是要服老啊！”
万俟恭似乎没想好怎么应对这样关攸宁轻松承认的情况，只是声音有些干涩道：“师傅如果不想被发现，就不该靠近吴十六。”
“我来边地是有要事。但这件事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关攸宁看向他：“不过我很高兴，本来还担心恭儿不能理解我的苦心，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好徒儿，能够懂得我的深意。那一刀很痛吧。”
“有师傅这句话，便不痛了。”万俟恭的声音也变得柔软。
“我从小是被当做男孩子养大的，为了隐藏身份，我泡在女人堆里。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那会让我轻松一点。所以，当十六跟我说，你爱上我，是男女之爱的时候，我并不能从自己的角度来判断。我知道恭儿的心中我是最重要的人，可是恭儿，当年吴十六说他爱我的时候，我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所谓的男女之爱，到底是什么？是以占有对方的身体，且独占为标准吗？人世间的爱，原来仅仅如此吗？”
“当然不是！”万俟恭打断道：“人世间的爱并不以性别为沟壑，真正的爱一个人，是成全，是满足，是尊重，是竭尽一切也要完成对方的梦想，是不惜一切也要她获得幸福。”
“既然如此，恭儿为何要找我，却不成全我？我想就此消失于世间，恭儿为何设伏抓我来此？”关攸宁的话让万俟恭沉默了一下，他半晌才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单膝跪在关攸宁面前道：“师傅，我已经竭尽全力完成你的梦想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们是师徒，不应该有这一次机会。”关攸宁认真看着他：“这不是尊重。”
“师傅一生因为女子之身，不能施展抱负。即便如今隐姓埋名，仍旧是碌碌一生。就算关家再起，做宰辅的也仍旧是关攸嗣。您已经浪费了半生，如今您有了我，我爱您，愿意为您付出一切，我愿意与您共称‘二圣’，执掌丹桓。您只要做我的妻子，我就给您我的所有，包括我执掌天下的权力。”万俟恭说的诚恳。
“为师竟不知自己是可笑还是可悲。”关攸宁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到头来，为师不是男人也还是要靠男人来完成自己的抱负。”
“今日自师傅起，是要靠一个男人来获得治国的资格，但今后，师傅怎知，不能终有一日，为其他女子争得一条路？”万俟恭接着劝道：“我已经答应那位医女，只要治好师傅的旧疾，她就是丹桓第一个女御医。师傅成为皇后，还可以遴选女官，师傅为我生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我都会立他为继承人。这样，师傅也不愿意吗？只要您留下，从关攸宁变成乐正思宁，您就将成为丹桓新的主人。”
“说的为师都动心了，没看出你还颇有昏君的潜质。”关攸宁收回手：“很诱人的条件，但是凭你一腔爱意与孤勇，远远不够。”
“我可以！”万俟恭抓紧她的手：“只要师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
“哪怕我留下仅仅是为了获取权力，而并非对你一往情深？”关攸宁再次道：“恭儿，你好好考虑再回答我。”
“只要师傅留下，我不在乎师傅是不是只爱我一个人。”万俟恭再接再厉道：“只要师傅是我的妻子，对我有妻子的忠诚，满足我这一点点微小的愿望。”
“用江山换得独占我的身体？”关攸宁笑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为师不懂恭儿这是何意？”
“师傅拥有不输于史上任何英明君主的才智，仁爱，慈悲，心中有众生。若师傅问我，心中可有怨？我有，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让师傅专注的爱我，如同我专注的爱着师傅。但我知道，这样只会让我失去你。”万俟恭垂下头：“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到底爱师傅什么，却发现，我所爱的，正是我所怨的。那时候，师傅向我伸出的手，是对母亲的感激，是对和平深谋远虑的规划，是平等待人的仁慈。如果没有这些，师傅便不是我的师傅了。”
关攸宁微微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道：“我暂时不会走，你再好好想想。”
“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想。我也有过阴暗的想法，就像我对着‘凤仙’说过的那样，我想过囚禁师傅，想过以权势威逼，想过武力胁迫，想过用锦瑟她们威胁你，想过用苗疆的蛊毒，还想过抛下这江山和吴十六一样干脆当世人眼中你的男宠。我辗转反侧的想过无数个卑劣到我自己的都唾弃的可能，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关攸宁抖了一下，但还是笑道：“那我先谢谢恭儿你保持了道德的底线。毕竟……正所谓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想想没关系，注意悬崖勒马。”
“我曾在丹桓的后宫，过了地狱般的六年，齐武帝对十二岁的我烙下了无法抹去至今我也不愿再提及的伤痕。我没办法像师傅一样，做一个纯粹的爱着天下的好人，但我愿意努力，将那些阴暗幽微都埋葬。我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只要师傅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我拒绝，恭儿会成全我吗？”关攸宁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会。”万俟恭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成全师傅，无论你做什么选择。”
“刚刚我选择承认自己身份的时候，其实很冒险。因为我没有任何筹码。我甚至想好了如果恭儿真的要囚禁我，我也确实没有办法。”关攸宁笑了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恭儿即便看出我只是装作胸口痛，却还是担忧的叫了大夫，我突然想赌一下。没有任何筹码的，一次豪赌。不过你知道的，我赌运一向不错。”
万俟恭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紧张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我现在没办法做你真正的妻子，但我可以留下来，暂时做一做乐正思宁。如果你觉得因此无法得到我的身体，实在不划算，也可以让我走。”关攸宁觉得自己的条件算得上有些苛刻了，本来以为万俟恭会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关攸宁看着眼前的万俟恭，突然回头看向银月，恶狠狠道：“这根本不是我的脑洞！是他的脑洞！你只是把我以前求文的设定拿来容纳曾经他的脑洞！补完的根本不是我的，是他的！”
“关小姐完成的可不太好。”银月冷冷道。
“他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明明受过这么多伤害，明明……明明……压下过自己因为爱产生的独占、自私、贪婪、色欲、傲慢，他那么努力的想做个好人，你却用他这些连自己都鄙夷过的所谓‘脑洞’一次又一次的来折磨我，让我屈服。这样你能得到什么？”关攸宁的愤怒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高涨过。
“因为做好人没有好报，关小姐。”银月盯着她，仿佛在盯着什么绝世仇人：“可惜了，真的可惜了。他还是那么软弱。你看看他的结局，我就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关攸宁成了乐正思宁，万俟恭“名义”上的妻子。吴十六的暗桩她留在身边做了大宫女，凡事给自己留后路，是关二公子的处事原则。
无子且高龄的宁嫔三年内从嫔受封为皇后，更离谱的是在她被封为皇后的那日起，万俟恭便允许她共听朝政，开启了丹桓前所未有的二圣临朝的时代。丹桓保守派的老臣们是最先反对的。本来还只要防止太后专权，现在可好了，皇后都不用等皇帝死，甚至连珠帘都不用了，直接临朝了。但原本英明的帝王仿佛被下了降头一般，根本不听任何劝谏。
远在齐都的曾经的魏王听说这个消息时，无不嘲讽道：“据说这位皇后和死去的关攸宁长的很像，看来关家还是做了点好事的，教出了这么个白痴。让女人临朝，丹桓怕是要灭国了。”
事实上，丹桓没有灭国，最先起内乱的反而是大齐。因不堪暴政，大齐多地发生起义，到后来甚至派去镇压的士兵都倒戈哗变，魏王杀太子篡位的事再次被提及，关攸宁知道，是时候用楚王了。但她没想到，她和万俟恭的第一次争执不是发生在感情上，而是政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