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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李嬷嬷系着白布,捧着条案走进屋来,一见我,慌得不如如何是好,“你赶快出去,小姐醒来看见你,可得为你担忧。”
将条案放在案几上,李嬷嬷拖着我走出瞻心阁,“这些时日,小姐时而清醒,时面糊涂,她清醒之后,总要交待我们不要让你靠近,这疫症着实厉害。”
“嬷嬷,”我心下难过,“父亲何在?”
“姑爷……,”李嬷嬷眼神闪动,似乎想隐瞒什么,可是触到允陌的眼神,她竟然有些畏惧,咬着牙,“姑爷每日清晨、午间和傍晚都会来探望小姐,其他时辰,便是书房处理公务,他是极关心小姐的。”
我知道李嬷嬷是在骗我,回身看着黑暗中的瞻心阁,心下无比悲凉,即使在梦中,阿娘也惦念着顾千章,明明知道顾千章心心念念的是王家小姐,仍然嫁给他,究竟当年发生何事?
回到钱府,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窒息,“予陌,阿娘会好吗?”
“不会,”他的话令我大吃一惊,我恐惧得瞪大眼睛,“她要死了。”
看到我面上的恐惧,予陌很平静,“是人面疫,凡人染上,一定会死。”
听到阿娘会死,我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四周的黑暗如山一般向我倾覆而来,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阿娘要死了,若阿娘死去,这世间便再无如她一般爱我的人,从此我便要孑然一身。
恐惧得瞪大眼睛,就连钱谦生何时到来都未发觉,他一脸的惶急,“不悔,不悔,叫予陌,赶快叫予……。”
他看见予陌站在我身旁,也不觉得诧异,“不悔,你们随我去五时坊……。”
看我愣愣的不动,他勉强镇定着心神,“夫人知道东柳君病情严重,将焕颜草送至顾府,又瞻心阁外与李氏闲聊两句,便染上疫症,此时,只有五时坊珍藏的焕颜草才可延缓她们的病情,可是焕颜草极为难得,城中疫情严重,五时坊定不会拱手让出。”
听到阿娘有救,我立时求救一般看着予陌,他点头同意,我转过身,却见一个白色的纱罩从头笼下,“这是如意纱,你在这纱中,可保一时平安。”
不知怎的,我觉得予陌看着这纱的眼神有些怪异,他寻常看钱谦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可是此时,却似乎有一丝亲近之意,“走吧!夫人和东柳君的病情一刻都不能耽搁。”
许是心急,马车如飞一般,我抱着予陌,勉强才能坐定,钱谦生一脸焦急,他不时挑帘向城中张望,“西林,小心提防,十二防和巡城金吾兵力不足,皇城的禁军都调动出城,仍有暴民作乱。”
这般说着,他突然转身看着我和予陌,“文老头儿如果知道我带你们出府,定会杀我,五时坊背后东家是昌平王,没有贵妃的支持,焕颜草定不能到手,予陌,为救夫人和东柳君,你爹发疯之时,你可得说是你自己来的。”
难怪他定要带予陌前来,只不知顾千章可知道焕颜草能够救阿娘的性命,我挣扎犹豫片刻,“老钱,顾千章知道焕颜草能救阿娘吗?”
听闻此言,钱谦生霍然转身,瞪大眼睛盯着我,“你知道?不,东柳君定不会说,谁告诉你的?”
看他的神情,似乎知道顾千章与王皇后的过往,我垂下首,“适才我和予陌回去,我听阿娘说的梦话……。”
“你们回去过?”钱谦生立刻伸手将我拉到近前,细细打量,“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摇着头,眼泪奔涌而下,“老钱,阿娘会死吗?”
他认真检查我的手脚和耳背,又拉着予陌看过半晌,确认没有疫病,这才放下心,厉声喝道:“胡闹,你们两可知这疫情的厉害,染上此病,十死九生,若东柳君醒来,发现你们染病,我如何向她交待?”
看他凶恶,我不由有些瑟缩,他深吸一口气,“此疫情名为人面疫,患病的初期,手足和耳背之后会长满水泡,那些水泡会逐渐聚集,形成人面的模样,人面一定成形,病人会立即发高热,然后七窍出血,血尽即亡,焕颜草,只能缓解病情,当年只有两株,我和五时坊分别以千两黄金购得,疫情确诊,夫人立时将我那株的一半送进宫给端王殿下,另一半便送给东柳君,否则,她早已……,眼下,拿到五时坊那株,方可救夫人和东柳君。”
看他这般说,我越加难过,顾千章定是知道五时坊有焕颜草,可是他不愿救阿娘,不愿为阿娘惹恼王皇后,钱谦生从袖中抽出白巾,撕为两半,帮我和予陌围住口鼻,“除我之外,只你们知道焕颜草可以暂缓人面疫病情,这秘密,万不可告诉旁人。”
听他这般说,我窒息了的心突然一松,原来顾千章并不知道,马车突然一顿,钱谦生道:“五时坊已到,你们随我一同。”
五时坊黑沉沉的,看不到一星灯火,钱谦生持剑在前,走得小心翼翼,不时停步查看四周,看他动作矫健,一如当年与先皇在平京城偷鸡摸狗的模样。
进入五时坊,四下寂静无声,我却觉得异样,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可是钱谦生却毫无异样,只是带着我们借着洒落一地的月光缓缓走二楼。
二楼上放满各色的柜子,浓烈的草药味道中,有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儿,钱谦生突然站定,他自怀里掏出火折,点燃之后,我发现二楼的四周,坐满了人,那些人,面上长满水泡,有些人,眼角、鼻孔有血缓缓流出。
这是计谋吗?定是有人猜到钱谦生要来偷焕颜草,所以才把这些染了疫病的人安置在此地,钱谦生大喝一声,“跑。”
我们转过身,却发现火舌沿着楼梯迅速蔓延上来,坐在二楼的人,已然没有逃的力气,只是看着大火迅速的逼近。
钱谦生拉着我们跑到窗前,伸腿踢开窗子,此时楼下已经烧成火海,钱谦生伸手将予陌甩出窗子,俯身抱起我,直接从窗子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