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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易探头朝着里面看了看，发现这里头的美云制衣厂的确很大。
一个大通房，瞧着应该是四个门面的位置，上下两层，外头用小菱形砖贴出了花纹，白的绿的，崭新漂亮。
窗户和门都能看出来是新的。
外面搭了一个铁棚，里头有一张机床，上面悬着切割布料的机器。
这机器应该是最新从国外买的。
能够切割很厚堆积起来的布料。
九零年的服装厂，效率已经大大提升了，不管是切割布料还是缝纫机，机器都已经极大地取代了手工。
十分方便。
方世贵看了看，眼眶也有些红，他感慨又心酸。
“你瞧瞧这好好的制衣厂，咋就成这样了？”
他道：“以前这儿多风光呀？这厂房还是林厂长新装修的呢！可是谁能料到呢？一根绳，一条命就没了，欠的那些债，咱们也不知道找谁去要，这日子真是个顶个的苦。”
程易和林耀东等人都没吭声了。
那话咋说？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可不幸的却各有各的痛苦。
程易低头，看了一眼封条，道：“这厂房就空下来了？继续出租找个接手的应该也可以吧？”
方世贵道：“正在找呢！”
“这原本就是工商局的财产，后来又划给咱们郊区开发办了，听说最近有几个老板想接手，但是现在都在谈，听说到时候还要我们投票呢！”
他说着，顿了顿，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那些个老板，我们早早打听过了，都不准备搞服装了，要弄什么化工厂，食品厂，乱七八糟的。”
方世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做制衣工这么些年，年纪也大了，哪儿好转行？
所谓给他们投票权，不过还是变着法儿叫他们屈服罢了。
这段日子，因为拖欠工资的问题，制衣厂的工人都围在郊区开发办的办公室外面闹。
他们不好强行拂了民意，因此答应到时候给补偿，然后投票新厂房，最后到时候新厂建立，他们还能够去里面上班。
但是，说归说，到时候进了新厂，他们做不了老本行，一些需要技术的活儿又不会，最后还是只能做最基本的体力活，拿着最少的工资。
两个字儿——死熬。
想到未来，方世贵愁眉苦脸。
程易却抿唇笑了笑。
他又看了一眼美云制衣厂，而后对着方世贵道：“带我去看衣裳吧。”
方世贵点点头，转身带着程易朝着另一条胡同走去。
说是胡同，实际上是小街道了。
低矮的平房绵延，最老式刷着红漆的木门，窗户打开，一根接着一根晾衣架伸出来，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还有一些直接在平房外面支棱个小桌子，旁边放着液化气罐，煤气灶，黑漆漆的铁锅里头，一层油垢。
方世贵带着程易，接连敲开了几个门。
屋子里头有人怯生生的探了个脑袋出来，问道：“啷个？”
方世贵道：“刚子，你们家从服装厂里头拉出来的衣服卖了没有？要是还有，就拿出来看看，有人要买哩！”
刚子缓过神，瞪大眼，赶紧将屋子门给推开了。
“有人要买？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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