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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家世代是书香门第,祖上最大官职曾做过户部侍郎,在清代属从二品官衔,也可谓风光一时。
到了马清泉之父马耀祖这一辈,却是夕阳西下,风光不再。
马耀祖的童生考试,几经周折。先是县试勉强过关,后又两次参加府试,才闯关通过,到了1904年,通过提督学院考试,终于考取了个秀才。
正当马耀祖准备继续寒窗苦读,从而金榜题名,最终光耀门楣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历史事件发生了。
1905年9月2日,清政府发布“上谕”,宣布 “自丙午(1906年)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至此,在中国历史上延续了1300年的科举制度正式废除了。
马耀祖此时已过不惑之年,他面对突如其来的政治大变局,只能喟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摇头晃脑地背诵着王勃的《滕王阁序》:“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以此来抒解心中的愤愤不平。
马耀祖心灰意冷之际,又将平生的抱负寄托于儿子马清泉的身上。
他紧跟时代潮流,让儿子退出私塾,转而进入永宁县的新式学堂学习。
马清泉在永宁县的“辅仁学堂”学习期间,与同在学堂学习的刘玉亭交上了好朋友。
刘玉亭的祖上,世代经营票号,“大德通”票号便是刘家的票号,刘家在永宁县也是家财万贯的富商之家。
1910年,马清泉从永宁县“辅仁学堂”毕业之后,望子成龙的马耀祖,又继续供养儿子到洛阳府的官办学堂“明德学堂”学习,马清泉的同窗好友刘玉亭也一同前往。
“明德学堂”由洛阳文庙改建而成,其教师多为洛阳的维新派人士,学习的课程主要有外语、自然科学、工业技术、社会科学、法律等,马清泉那一届的学生共有四十多人。
刚入学的第一天,教书先生先排坐次。刘玉亭个子较矮,被安排在前排,马清泉是个大个子,被安排在最后一排。
马清泉刚一入座,旁边的同桌就站起来,热情地向他伸出右手,爽朗地笑着说:“你好!你是马清泉吧?我叫杨敬民,今后,咱们就是同窗了,请多多关照!”
马清泉慌忙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说:“彼此彼此,请多多关照。”
马清泉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只见此人白净面皮,一双浓眉下,两只丹凤眼,炯炯有神,鼻直口方,英俊潇洒,一身青色长袍,更显得风流倜傥。
初次见面,杨敬民给马清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马清泉才知道,杨敬民是洛阳南关人,父亲是经营缫丝生意的富商,在洛阳南关一带很有名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马清泉与杨敬民逐渐熟悉起来,他发现,杨敬民是一位酷爱学习,又悟性很高的人,凡先生所教的内容,他都能举一反三,深刻领会。
不仅如此,杨敬民还对大清时局有独到的认识,对海外奇闻轶事也是知之甚广。
每当课余时间,杨敬民就成了核心人物,同学们纷纷围拢在他的周围,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维新派康有为、梁启超的最新动向,讲朝廷内保守派与顽固派之间的斗争,甚至讲流亡日本的孙中山、黄兴等革命党人的活动情况,同学们个个像听天书一样,感到既新鲜又茫然。
有一次上课期间,马清泉突然发现,杨敬民竟然拿着一份《民报》在饶有趣味地阅读。
马清泉吓了一跳,好家伙,这《民报》是革命党人办的反清报纸,曾被清政府严厉查禁,官府一旦发现有人私下传阅《民报》,将会对传阅者缉拿查办的!
下课之后,马清泉悄悄将杨敬民拉到无人的角落,关切地说:“杨兄,恕我直言,我见你上课时阅读《民报》,那可是政治炸弹啊,你可千万要小心哪!”
杨敬民听后,慷慨激昂地说:“马弟,咱们作为华夏子孙,被满清鞑子奴役了二百多年,如今,外有列强瓜分,内有贪官横行,广大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这些热血青年,理应奋起抗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岂能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呢?
别说读一份小小的《民报》,就是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马清泉被杨敬民的一番激情言辞深深感动,敬佩地说:“杨兄真乃国之栋梁啊,马弟佩服!但还请杨兄小心为是。”
杨敬民感激地回答:“马弟放心,我会小心的。”
1911年春天,一个百花盛开、风和日丽的周末下午,正在宿舍休息的马清泉和刘玉亭,突然看见杨敬民匆匆走进来,悄悄对他们俩说:“两位兄弟,在东大街蟠龙巷的教会里,有一场别开生面的演讲会,你们要不要一块去听听?”
刘玉亭好奇地问:“什么演讲会?”
杨敬民神秘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百无聊赖的马清泉、刘玉亭便跟随着杨敬民奔向了演讲会场。
当他们七拐八拐,最终挤进演讲会现场时,只见一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高个青年,正站在教会的布道台上,情绪激动地说:“今日之中国,遍地腥云,满街狼犬,列强环伺,民不聊生,凡有热血良知之中华儿女,理应团结一心,拼死一搏,挽大厦于将倾,补苍天于既漏!”
站在人群中的杨敬民高举拳头,振臂高呼:“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人群中立即迸发出狂热的回应之声。
刘玉亭看到这种场面,吓得赶紧拉着马清泉挤出了会场。
马清泉断定,杨敬民肯定是同盟会的人。
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杨敬民热情地邀请马清泉与刘玉亭,去洛阳北大街的“万景楼饭庄”吃饭。
碍于同窗情谊,两人还是跟着杨敬民,来到饭庄,走进了一间雅致的房间。
杨敬民很大方地点了“洛阳水席”,亲自为两位同学斟满酒杯,然后,激动地说:“两位同学,今天杨某请两位,是想与你们道个别!”
马清泉与刘玉亭吃惊地看着杨敬民。
杨敬民爽朗地一笑说:“不瞒二位,我就是河南同盟会的会员,奉河南同盟会的指令,我将赴省会开封,从事重要活动。”
马清泉忧心忡忡地说:“杨兄,此去前路凶险,你可千万小心哪!”
杨敬民豪迈地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杨敬民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了!”
马清泉和刘玉亭被杨敬民的大义凛然所感动,他们俩主动端起酒杯,与杨敬民痛快地碰了一杯酒,三个人仰头一饮而尽。
马清泉发自肺腑般地对杨敬民说:“但愿杨兄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