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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正是一天中将士们满载而归之时，有徐徐凉风吹进了帐篷，封御清借了楚州的披风避寒。
“说起来，我才知道阿州和小砚是亲兄弟呢。”她扭头看楚州，细嫩的脖颈被披风粗糙的布料划出几道红痕。
楚州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阿州若是想念弟弟，我可以去拜托陛下让阿州调回去的。”
“娘娘这是怀疑我吗？”楚州问，强迫自己从那片白皙中移开视线。
“用人不疑。”封御清笑了笑，将披风取下还给了他，“我还要同陛下一起用晚膳，阿州别多想，就是顺口一提。”
天色已黑了大半，封御清提了灯便出去了。她不喜旁人近身，宫内宫外能跟着她的也就春桃，楚州二人。
春桃这丫头又不知去哪厮混了——
封御清迎面正遇上一人。
“林督主，这么巧。”
“不巧，我是来找您的。”封御清的帐篷地处偏僻，林於说话也放肆起来。
“是么，来找我还专门去地里滚了一圈，林督主诚意可嘉啊。”阴阳怪气向来是封御清的强项。
营地另一侧的璟泽狠狠打了个喷嚏。
林於想起方才对他不敬的小屁孩便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认真弹完身上的灰尘，才重新开口：“我昨天说的，娘娘您考虑清楚了吗？”
“林督主为何帮我？”封御清问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啊，这句话有点耳熟呢。不过这一次，理由大概不是对乔凝的愧疚吧？”
“其实可能以前也不是，只不过从前我对林督主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我还以为娘娘很清楚原因呢。”林於同她靠近了些，从远处看两人的影子近乎交叠在一起，“毕竟娘娘知道我的秘密，不是吗？”
“这对现在的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吧，就算被旁人知晓又如何？”封御清退开半步。
“娘娘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林於一字一顿地道，那肯定的语气分明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于是封御清索性也不再掩饰：“我只说一点，林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这世上不会有人算计得过元冶，绝对。”
“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林於道。
“是吗？但愿如此……”封御清话锋急转直下，“林督主可要好好决策，和西疆开战可是不够明智的。”
到底是认识了十多年，只一个眼神林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说的是，此次事件关乎重大，羽国定然会谨慎决定。”
“林督主在同朕的爱妃说什么，不妨说与朕也听听？”元冶的声音从林於身后传来，他的眼神落在封御清身上，晦暗不明。
“回陛下，不过是些琐事，我正要同娘娘道别了。既然陛下来了，我便不多叨扰了。”林於回身行了个礼，离去时同封御清擦身而过。
林於一走，元冶的神情便软了下来，但仍是盯着封御清没说话。
“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清清，我已等了你一炷香的时间了。”
元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落在封御清眼里，偏就是生了些委屈之感。
“我很抱歉。”封御清难得在他面前笑了，抬手主动抱住了他。
淡淡的龙涎香直冲上头顶，再敏锐的感官在此刻大抵也已经失了灵。元冶仍挺立如琼枝玉树，只是此刻似乎盛开得格外灿烂。
封御煊自那日去找过封御清后，一连消沉了几天，因为元冶那边实在没动静，所以才跟着来了春猎。
他一抬头便看见林於从帐篷外回来，不知为何外衫起了些褶皱，难得看上去乱糟糟的，却莫名为他增添了一丝生气。
“林督主这是去了哪里？”
林於将封御清方才递给自己的纸条在烛光上点着，静待它烧成灰烬：“只是去逛了一圈。”
此处隔墙有耳。
林於警觉地往窗户边抬头，不过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逃到屋檐上去了。
此人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气息，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次了。不过倒也无妨，他本就是故意让那人知道的。
“督主和清儿谈过了吗？”
林於点头称是：“娘娘托我转告纪王大人，她有些想吃桃花酥了。”
“……谢谢。”封御煊知道这是封御清的求和，淑妃生前最爱做桃花酥给他们吃，他不禁觉得有些伤感。
“清清之前已经见过林督主了吧？”元冶出声打破了夜晚的片刻安宁。
封御清捧着茶的手莫名有些僵硬：“上一次见到林督主是在陛下生辰宴上，今日不过偶然遇见了。”
“这样啊。”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
“陛下不是知道我和林於的恩怨么，怎么会这样问？”她的声音很轻。
“我猜的。”元冶笑了笑，将她手中的茶接过放在矮几上，随后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殿下。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封御清沉默了与他对视许久，最后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会的。”
元冶笑而不语，手上却又收紧了些。
“陛下，乔大人求见！”楚砚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进来。”元冶道。
封御清从他怀中出来，便见紧皱眉头的乔亦舒冲进了帐篷，径自跪在了地上。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封御清甚至能听到他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陛下，臣刚得到家中消息，称初若情况不好，产婆已到了家中，还请陛下恩准臣回城中照顾！”
“初若尚未足月，怎会如此……”封御清也因着他的话乱了心神，紧紧攥着元冶的袖口没有松手。
乔亦舒已是心急如焚：“望陛下成全！”
“我也要一同前往！”
封御清看向元冶，见他正好也看了过来。元冶走不开春猎，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封御清也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同意自己与乔亦舒一同回城中。
封御清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是担心初若的安危，还是担心像当年那个女人生下自己这样的悲剧会重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元冶，于是那个人轻轻搂了搂她：“会没事的，殿下，你随乔亦舒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