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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余兰头上只盘了一支鎏金的钗,头上盖着一块正红的素帕,廉价的红色衣衫,几乎没有首饰。
她就这样被从后侧角门送进了年逾古稀的布匹商人的家里。
布商的正妻睥睨着,“你不是很会绣吗?怎么不给自己的嫁衣上绣点东西?”
“我所嫁非良人,何必。”
楚江昀知道,自己说到底是个普通人。七七四十九天了,说是让他闭关,潜心修炼,其实就是爹娘把他关了起来。后山的山洞中除了厚厚的石壁和铁门什么也没有。一开始他愤怒地大叫,疯了似的踢打,用剑砍大门。直砍到剑断了,他就用拳打,用手指抓,抓得手指出血,腿也发软,他绝望的哭喊,整日整日的不吃饭,整个人奄奄一息。可这些都没有用,没有溪山派掌门的命令,谁都不敢放他出来。
他还记得那日,他带着杜余兰回山,对爹娘说自己已与杜余兰有了夫妻之实,望他们看在两个人既两情相悦,又已成了周公之礼的份上,让二人成婚。
可上了山还没说两句,杜余兰的父母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抓了杜余兰,骂骂咧咧地下山去了。
他跪在地上苦求爹爹成全他二人,可是爹爹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平日里那个天之骄子般的独子如今是一摊泥巴。
“楚江昀!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如今是什么时候?当今圣上即将立储,我很快就要赴京,这山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所有事都要你学着做。”
他气得青筋爆出,“你居然跟一普通女子私奔?溪山派未来的掌门人,要娶的必须是能够帮助溪山派在天下的威名不倒的人,一个只会绣花的女子有什么用?”
“爹,孩儿与她心意相通,求爹爹成全!”
“心意相通,”掌门冷笑一声,“心意相通又有何用?你并非那只靠心意相通便可成婚的普通人!”
“可爹爹,”他跪着挪到掌门脚边,“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若不娶她,她又该如何自处!你这是逼她上绝路啊爹爹!”
“你!你这个孽障!”
“求求爹爹,救她一命吧,我们溪山派一向不是以慈悲为怀的吗,难道要害死她吗!”
“你胡说什么!哪是我们在害她!我们溪山派心系天下苍生,这些小情小爱哪能放在眼里?”
“可是爹,”楚江昀疯了似的磕头,“她会死的,爹!我们什么都不做她就会死的!”
“来人!”掌门挥了挥手,“送他去后山闭关。”
四十九天过去,掌门终于松口,楚江昀被放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周身散发着寒气,这世间其他的一切似乎已经与他无关了。
“昀儿?”
母亲轻轻唤他。
他冷着脸回身,“母亲。”
“昀儿,你受苦了!”
楚江昀毫无反应,甚至微笑了一下,“母亲不必介怀。”
“昀儿!”
母亲扑上来想要抱他,楚江昀后退一步避开,“母亲回去歇息吧。”
从此,楚江昀没有喜乐,只有哀怒。
后来,楚江昀按部就班的升任掌门,娶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义帮帮主女儿。他与妻子相敬如宾,诞下了一子取名为楚铭安。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封来自山下的信送了上来——
杜余兰嫁给了老布商。
老布商给了杜家好多的彩礼,一方面是因为杜余兰是个豆蔻年华的美人,另一方面是他正需要一个绣工,而杜余兰的女红实非俗物。
于是杜余兰白日里就一刻不停地绣花,夜里就伺候老头子,日子苦的仿佛看不到头。
可终究是世事难料,虽然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老布商惊喜之余,也对她好了些,但没过多久,在她即将临盆之际,老布商却突然离奇暴毙,布商妻子伙同他的儿女说她是丧门星,把她赶了出去。她走投无路,最后在雨夜里的破庙喊着痛了一宿,哭着产下了一个男婴,起名杜昭枰。
昭枰一天天长大,虽没有父亲,但杜余兰见多识广,识字,骑射,武功,甚至为人处世都多多少少教了他一些。
杜余兰的日子过得苦,过得波折,但她从来不曾失去希望,最痛苦的时候,不过是偶尔会听说缘何山上溪山派的消息,掌门成亲了,掌门得子了,掌门下山为皇家用预言术去了……
因为住在缘何山山脚下,这些消息很难不萦绕在耳畔,后来,她也几近麻木了。
她只想好好的把昭枰养大。
杜昭枰七岁生日当天,杜余兰染上恶疾,那病来得凶险,杜昭枰跑遍了镇子也请不到敢来的大夫。杜余兰弥留之际,写了一封信,拖着病体花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一个拿了她身上的所有积蓄才同意帮她送信上缘何山的人。
她恨楚江昀,楚江昀懦弱无能,言而无信,可她不得不在最后还是写信求他,求他想想过去自己如何爱他,如何献身于他,又是如何被他弃了,求他救救自己的儿子。她在信里说,阿昀,他是你的儿子,和你有一样的脾气风骨,我求你好好待他。
楚江昀看了信,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放下了妻子和年仅一岁的儿子,下了山。
他看着杜昭枰,这孩子其实并不像他,也许,不是他的儿子。但就算不是,他也愿当这孩子是,因为他太像杜余兰了,五官也像,说话语气也像,生气的时候皱眉,困惑的时候撅嘴,怎么都像。
我欠你母亲的,他对着杜昭枰轻声说,我会待你好的。
他带着杜昭枰一抔土一抔土地把杜余兰埋葬了。七年过去了,杜余兰还是那么美丽,美丽又坚韧。她躺在草上,恬静的犹如只是小憩。
“昭枰,你娘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娘说她不苦,但她常常夜里偷着哭,所以我也不知她苦不苦。”
楚江昀为她立了一块碑,想写爱妻,再写慈母,想了想,只写了慈母。爱妻?像是困住了这个风一般的女子。
“昭枰,以后就当我是你的亲伯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