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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啊南京,二奶是南京的女儿,她不知道谁是她的母亲,南京就成了她的母亲 ,她是被日本鬼子生生从母亲肚子里带着血刨出来的。
当苏寒从一个尿缸里把她抱出来时,她周围有太多的尸体了,老的、小的、残的、缺的、有人样的、没人样的,苏寒不知道谁是二奶的娘,也没有时间去细细寻找。
在南京被蹂躏的几个星期里,有许多人偷偷的进去,想救一些,几个道士刚从护城河里出来,就被打死了,几个和尚念着佛经,不顾那些鬼子的枪头,一步一血,还有许多其他的没有门派、没有来路,可能是个走喜神的、也可能只是个河里捞尸的,可能家里还有个棺材铺,太多人了,他们的血和南京的血揉在一起,填满了护城河,方寒是其中非常幸运的一个,他救出了二奶。
方寒用一口食吊着二奶的命,几乎没想着能救活,但二奶活了下来,就像这中华大地上四万万饱受战乱的人,痛苦但活着。
当二奶长的大了些,方寒就把他送到了一家自己常去的窑子,二奶就在那里长大,但因为自小就受了磨难,身子自然比不上别人,也就被老鸨卖到了妃子坟,方寒没说什么,那世道能活着就是好命了。
二奶来了白房子,加上老鸨也就三个人,老鸨很老了,大清人,还裹着一双小脚,还有个年纪中等的的,是上一任头牌,打二奶来了,就没她的事了,说什么头牌不头牌的,其实也就是个称呼,年轻的客人多就是头牌,年纪中等的客人少但是便宜就是黄花,年纪大的没人要了能管事儿就是老鸨,一间白房子,三个女人,就是这个黄土大地上的奇珍了。
后来,老鸨死了,她临死前说:“我攥了一辈子钱,才买来你们两个,现在太平了,你俩攥攥一定要趁早买回来个接班的,别想着谁能看上咱,那都是虚的,过几年就不顶用了,买个人回来才是正经。”
黄花接了班,成了新老鸨。
没几年,黄花也死了,死在了去南方买人的路上,那时正是内战的时候,地方都不太平。
后来,后来就是现在了,没人再开赌场和窑子了,也不让开,二奶去南方也没再找到接班的人了。
一切都变了,二奶本以为只是换了个皇上,换了个总统,咋样也不会和这下九流的生意扯上关系,但是,当绿军装来告诉二奶说:“同志,解放了,不会再有人剥削你了,你不用再干这了。”
二奶竞流下来泪来,抓着绿军装的手说:“那我以后干啥,我以后咋活呀。”
当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做的事,某一天突然不能干,当一个人一辈子的价值,某一天突然被打破否定,很少有人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活着,至少二奶不知道,她卖了一辈子的身子,伺候了一辈子的男人 ,挨了一辈子的辱骂与白眼,她跪了一辈子。
现在,有人要拉她站起来,像其他高贵的、纯洁的人一样站着。
她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