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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
瑞士的一个小城镇。
“反复活联盟”的势力已经遍及欧洲大陆了,甚至是与之毗邻的亚洲和非洲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只是当时复活的狂潮没有波及那两块大陆,因此,联盟的人并不打算派出人手到这两块大陆去进行搜查。毕竟,北二区是风云会的地盘,现在它正与其它北二区内的组织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大争斗,谁要是敢去掺和一脚,就会被风云会的的会长彼格耶尔视作敌人,一同歼灭。
而对于中土这片混乱的地方,塔克班组织正在非洲大陆上兴风作浪,四处掠夺金银珠宝,屠杀无辜的良民,若是联盟的人敢在那片地区开展大规模的搜捕,来多少人都会被那群野蛮的黑人杀光。
所以,这份吃力又不讨好的工作没人会想去干,只想待在北一区这片相对“和平”的地方。
几年前,四大家族以及魔法协会和北一区理事会已经达成一致性,按照魔法学院院长的命令,将自己门下的强者尽数派遣出去了,凡是遇到私藏赤金或者对赤金有研究的人,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一律格杀勿论。
与魔法协会和理事会的人不同,四大家族的成员分布在世界各地,不过,各个家族的人也并不是完全听从院长的建议,他们当中存在两类人。
第一类是乐子人,凡是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的事情,他们才会考虑要不要去做。而凡是弊大于利的事情,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去做。这类人主要分布在除南二区和北一区以外的其他管制区,在北三区的人员数量尤其庞大。
第二类是死忠党,他们主要集中在北一区,特别是英国,凡是院长下达的命令,无论好坏,不问原因,该毁掉什么就毁掉什么,该杀掉什么人就杀掉什么人,不会有半点犹豫。但是,也正是由于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死忠,导致这一类人的数量就非常少,甚至四个家族在英国的总人数加起来还没有北一区的一个家族多。
当今还藏有赤金的人要么是实力极其强大,根基难以撼动的人;要么就是背景雄厚,处理起来棘手难缠的人。
四大家族的人自然知道这些道理,所以,在英国以外的地方,他们也只是做个样子,吓一吓那些目前还持有赤金的人,不过,那些只有背景没有实力的人或者组织还真的被吓到了,有的人跑到偏僻的地方四处躲藏,有的组织则是解散组织,心怀怨恨地将赤金如数上交。
而罗铭的父母,毫无疑问的两个普通学者,则是两者中的前者。
今天是罗铭的十岁生日,他坐在收藏室的木制地板上,把玩着他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用玻璃裱起来的蝴蝶标本,像一幅定格住生命的画作一般。
他的周围是几排高大的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装着沙子的玻璃瓶,那些沙子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地区,材质和外表看起来也是五花八门,各有特色,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紧密但又有序地排列着,数量竟然有上千罐之多。
每一个玻璃罐子上都贴有标签,上面写着序号和采集地区,仿佛那片地区的风景通过这半瓶沙子储藏在这小小的玻璃罐子中,而这整个房间的柜子上所储存的风景少说也有十分之一个世界。
罗铭平时就喜欢来这里细细观察那些沙子,因为他没有朋友,也找不到朋友,而这些沙子就是他童年的陪伴。在他的眼中,每当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一粒粒如同宝石般的细小沙粒时,沙子就在他的脑海里化作了泥土,重新将世界的百态呈现在他眼前。
罗铭抱着蝴蝶标本跑出了房间,来到走廊,正好看见他的父母在交谈一些事情。
“锦程,我看到最近四大家族的人好像活动得有些频繁,我担心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们的研究。”说话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生物学家,戴着眼镜,身上穿着进出实验室的白大褂。她是罗铭的母亲,林冉,而她所面对着说话的正是罗铭的父亲,罗锦程。
“别担心,冉。”罗锦程安慰着林冉,将双手轻轻按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我已经准备好飞机了,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抓得到我们,冉。”
林冉放下了悬着的心,信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在世界各地来回奔波辗转,只为逃避反复活联盟的抓捕,但每一次的抓捕都在罗锦程的精心安排之下成功脱逃了,她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罗铭作为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只能被迫跟着他的父母四处漂泊。他没有上过学,但林冉却教会了他很多知识,其中包括各国语言,也包括那些小学初中甚至高中都接触不到的知识,比如人体的代谢循环以及细胞的分裂分化原理,而罗铭倒也是听得有滋有味。
林冉总是用一些简单易懂的比喻来为罗铭解释一些复杂的原理和知识,所以,在父母的熏陶之下,年仅十岁的罗铭所知道的东西就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嗯,我相信你,锦程。不过,这次我们又要逃到哪里?”林冉看着自己的丈夫,奔波劳碌了这么多年,已然不是那个大学毕业时让她一见钟情的美男子了,而是一个中年遒劲的男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青丝之间因为过度操劳而长出来的白发清晰可见。
“我打算去南非那边,你觉得怎么样,冉?”
“南非的哪里?”
“具体的位置目前还不清楚。”
“可是,锦程,你也知道中土那边的状况很乱,现在如果我们贸然去哪里的话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你放心,冉,这点我已经考虑过了,不会有问题的。前几个月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跟阿别尔津的老朋友联系过了,他说阿别尔津的武装人员会在南非为我们提供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让我们专心进行研究。不过,到时候我们的实验如果真的成功了,也要无条件地听从阿别尔津的安排。”罗锦程看着林冉的眼睛,心里想着,终于得到一块永远都不会被打破的乐土了,只是,不知道乐土的创造者们能为他们三人提供多强大的隔离世界的屏障。
“阿别尔津的人……我还是有点担心……我们能信得过他们吗?”林冉有些担心地问道,她自己的性命倒是毫不在乎,只是怕罗铭打小就缺少母爱,这一点哪怕是她到了来世也会懊悔一辈子。
“放心吧,冉,那个老朋友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老爹跟我老爹又是邻居,关系很硬,绝对信得过。再者,冉,我们还没得到过中土的沙土样本,不是吗?正好,我们留在南非也可以采集那里的沙土样本,而且,阿别尔津的人也答应了,他们会为我们提供世界各地的沙土样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冉,难道不是吗!”罗锦程的眼神中透露着喜悦,仿佛已经看到他们的亲人在坟墓中复活过来,继续进行着那一场欢庆的酒席。
“嗯,我相信你,锦程。那么,如果以后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的话,我们的研究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林冉笑了笑,六年来的迷梦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
六年前,罗锦程父亲90大寿的时候,邀请了很多亲戚朋友,在酒楼里召开盛大的宴席。那时,罗锦程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到场了,其中很多都是跟他关系很好,甚至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每年过年都会团聚到一起,关系无比融洽。
记得那天,罗锦程向魔法学院的教委请了一个长假,带着妻子和年仅四岁的罗铭回到了中国长沙,为他的父亲祝寿。回到长沙时,因为罗铭发烧在医院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在这段煎熬的时间过后,他才匆匆忙忙地开车前往酒席地点。可是,当他到达那里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绝望了,他甚至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父亲已经在这里办过五次酒席了,每一次他都来,位置不可能记错。
罗锦程的眼前是一堆废墟,一座巨大残破不堪的被大火焚烧过的漆黑建筑。穿着橙色衣服的消防员正封锁区域,在冒着黑烟的建筑中来回穿梭,对其进行调查和危险排排查。几辆红色的消防车将道路堵住了,周围都是围观的人群,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罗锦程看着眼前的惨状,握在妻子儿子手上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我是在做梦吗?”他呆呆地问妻子。
妻子没有回答,双眼泛红,只是用手捂住嘴巴,一直在抽泣。
他感到绝望地问起消防员,宴席那一间房间里有多少具骨架,消防员说,算上小孩的话125具。他打开手机,邀请名单上写着的人员是127位,除去他们三个,再加上自己的父亲,正好是125个人。
罗锦程的大脑突然间感到一片空白,勉强站立着。而林冉知道后则是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那天晚上,罗锦程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地打电话给那些亲戚朋友,可是,在夜的寂静中,回答他的只有漫长无边的无法接通提示音。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他总是在想,要是自己没有迟到的话事情会怎么样?会跟着他们一起被烧死吗?哪倒也挺好的吧,至少,不用留下他们孤独的三人存活在世界上。
那一天,罗锦程和妻子突然间就变得无依无靠了,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有些人本来就是孑然一身,不在乎什么亲戚,甚至连自己的手足,乃至亲生父母都毫不在意,哪怕是他们死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可是,罗锦程和林冉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有着强烈的宗族观念,他们爱着父母,爱着兄弟姐妹,爱着所有跟他们真诚交往,赤诚相助的亲朋好友,不忍心看到他们死去,跟不忍心看到他们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几天后,医院将整理好的骨灰交还给唯一在世的亲属——65份骨灰,有一些亲戚的骨灰已经被他们的儿子孙子认领了,而剩下的这些,就是罗锦程和林冉的直系亲属,足足65个骨灰盒,堆起来有一座小山一样高。
“啊,以后过年不用再麻烦到处走亲戚了啊……”罗锦程看着那些堆积起来的骨灰盒,有些失落地笑着。
“是啊。”妻子回答。
“啊,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亲戚朋友结婚生子什么的,要我们交份子钱了啊……”罗锦程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角间徘徊。
“是啊。”
“以后……以后清明又得花很多时间去扫墓了呢。”
“是啊。”
“以后……以后……以后再也……再也不能一起吃饭了……再也不能看见……”罗锦程说着说着就哭了,泪水哗啦啦地流淌到脸颊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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