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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就到了星期六，林虞像前两年一样，一大早就去看看爷爷奶奶。
老人家起得早，这时候已经吃完早饭收拾庭院了。
林虞一眼就看出奶奶沉着脸不大高兴，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好悄悄问爷爷。
爷爷呵呵笑了笑：“太安静了，你奶奶没事做就这样，我去你二爷爷家借两只鸡回来养着，她有事干就好了。”
奶奶正坐在门边缝衣服，听到这话慢腾腾地说：“还养鸡呢，石灰都让雨给临走了。”
爷爷一听，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石灰？
林虞下意识看看院子的四面墙，都是红砖墙，根本没有石灰，正屋倒是抹着石灰，但是并没有少啊。
脑海中灵光一闪，林虞立刻跑出门，绕到老屋后面，果然见到屋后抹的石灰粉被刮去很多，露出里头掺着秸秆的土坯。
换季潮湿的时候，那一层石灰皮确实会爆开，但往往是小片小片的碎，碎裂处残余的石灰皮也会稍稍翘起来，地上也会有散碎的石灰渣。
但现在明显不是这个情况，石灰是一大片都没了，而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地上也没有任何掉落下来的石灰渣。
这是让人给偷了吧！
林虞立刻明白奶奶在气什么，也立刻明白奶奶接下来要干什么，忙跑进屋，果然奶奶已经带好帽子，准备出门溜达去了。
林虞立刻扶住奶奶，和她慢悠悠走到街上。恍惚间她觉得，奶奶这一副不声不响的战斗架势，比上辈子的太后外婆还要凌厉些。
街道两边已经有老人们搬着马扎闲聊，其中就包括奶奶的老邻居刘二奶奶。
奶奶看得清楚，忽然脚底一歪，差点儿倒在地下，幸而林虞眼疾手快，把她给拉住了。
其他老人也吓了一跳，见她跌跌撞撞走过来，被林虞扶着坐下，都小心翼翼问：“建安娘啊，身子好点儿了没，怎么不在家歇着，又上街来了？”
奶奶摆摆手，人就是慢腾腾的语调：“我在家闷，老头子不爱说话，我出来转转，解解闷。”
林虞得掐着大腿才能克制住笑出来的冲动。
嫌爷爷闷？奶奶最喜欢的就是爷爷这闷葫芦劲儿好嘛，心思多的最讨厌一样心思多的人了，非得和闷葫芦才能过一辈子呢。
奶奶又叹了口气道：“动了场大手术，建安和建安媳妇啥都不让我干，今年也没买小鸡，更没什么事了，这一阵子歇的，骨头都懒了。”
有个本家的奶奶笑着拍了她一下：“你这就是劳碌命，好不容易能享两天清福还待不住！”
又有人问：“建安娘啥时候回来的呀？”
奶奶没动静，林虞就凑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奶妈这才慢腾腾地回答：“两三天前就回来了。”
林虞瞥了眼刘二奶奶，见她心虚地躲开眼神，心中一动，该不会刘二奶奶这两天就来偷过石灰吧。
奶奶还在那边说：“往年都养小鸡，今年不养还有点儿空落落的。”
林虞心知这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故意撇嘴说道：“奶奶还养鸡呢，家里那点儿石灰粉拿来抹墙都不够了！”
“抹墙？”果然有老人好奇起来，连忙追问，“抹什么墙啊？”
“奶奶家后墙上的石灰让雨给淋坏了，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掉！”林虞嘴皮子相当利索，三两句话把那情形形容出来。
老人家们都是有生活的，听到这话，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刘三奶奶。
林家老屋位置算偏的，屋后就那么一家邻居，刘三奶奶又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孩子说的那情形，明显不是让雨淋了，是让人给刮了，那还能让别人给刮了吗，肯定是这刘三奶奶啊！
老人里又和刘三奶奶不对付的，故意问奶奶：“这真是让雨淋了吗？听着像被偷了呢。”
奶奶还是没听清的样子，林虞便在她耳边重复一遍，她依旧慢腾腾说：“怎么不是呢，这两天晚上不是一直下雨吗？”
“下雨？”还是刚才凑过来那奶奶，“建安娘你真是糊涂了，看看这天，这地，哪儿是下过雨的样儿啊！”
“啥？”奶奶眯起眼睛问。
林虞大声说：“这两天没下雨！”
“没下雨？”奶奶不以为然，“我这两天天天听见打雷声，咋能没下雨啊？”
“真没下，你看地上这土。”那位奶奶在地上跺了跺，溅起一层细细的黄土。
“那是咋回事啊？”奶奶看着那土，一脸的想不明白。
“还能咋回事啊！”和刘三奶奶不对付的那老奶奶笑了下，“肯定招小偷了！”
其余人也都应声附和：“八成是小偷！”
“你说现在这小偷，不偷点儿值钱的，去挂人家石灰，也是个抠搜的。”
刘三奶奶从年轻时候就好占便宜、掐尖要强，这些老人家谁没让她抢过好处，今天好容易逮着个机会，不得可劲儿奚落。
刘三奶奶沉着脸儿起身走了，走时还骂骂咧咧，老人家们多少都耳背听不清，林虞耳朵却很尖，听她在骂：“老妖精，成天就会挑事，这会儿倒听见了！一点儿石灰也记在心上……”
林虞看了她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都是乡里乡亲，不可能真为一点儿石灰闹得势不两立，这么敲打几句也就过去了，如果刘三奶奶仍不吸取教训，还要去刮石灰的话，林虞相信奶奶会做到捉贼捉赃的。
刘三奶奶走了，奶奶和林虞却没有立刻离开，虽然就是为了她来的，那也不能紧跟着就走，不然不就昭告天下她们就是来针对刘三奶奶的吗。
因此奶奶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林虞也陪着她坐，时不时回答其他老人的问话。
“还是海虞懂事，我们家那小子，成天就知道上树掏鸟蛋，在家坐一会儿就跟坐牢一样，左扭右扭的就是定不住。”
林虞知道这都是客套话，笑了笑没往心里去，过了一会儿奶奶站起身，她也忙起来，收起马扎送奶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