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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进来吧。”玉林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有人在还唤我进去干什么。缙云闷闷地上了阶,推门进去。
玉林正在矮榻上和另一个人对棋,旁边的炉子温着茶。那是一个老者,灰白的发都束了起来,须髯长只到颈下,慈眉善目地甚是友好和善。他好奇地打量着进门的人,眨着八卦的眼问说:“你收徒了?”
缙云站住脚,不善的目光在他身上滚了一遭:“说谁呢。”
“不是。”玉林答道,“暂时住在山里的。”
“哦。”那老者的表情看上去颇为遗憾,“这么多年,我还以为终于有一个入了你的眼。”
玉林往边上挪了一点,缙云就往那坐下,理所当然地接过玉林给她的茶。
老者看得新鲜,连手上的子都忘了落,又问道:“这小姑娘打哪儿来的?”
玉林也将手边的棋子放回棋笥:“和你说过的。”
老者思索半晌,突然现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想起来了,鬼面谷那个?”
缙云凌厉的眼神倏地从杯中抬起,钉到了他身上,握杯的手加了力,捏得杯中茶沫打起了旋儿。
玉林:“没事,这是谷主。”
缙云询问般地看了玉林一眼,才将手中的杯子松了。
但谷主显然不这么想。那略显老态的手突然毫无征兆地朝着缙云的杯子抓过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差点将杯子捏为齑粉,瞬间与之前的松弛和善判若两人。
缙云早有了求生的本能,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手已经与人缠上了,转眼之间双方手腕翻转已经过了十来招。谷主掌风一凛,震开了缙云的手,杯子砰地一下立在桌上,茶水洒了一半。
眼见着缙云动怒就要掀了棋盘,玉林赶紧将人摁下:“手下留点情,棋子无辜,还没下完呢。”
鸣溪谷的谷主叫尹再安,在整个中洲都算得上祖师级别的人了,据说上京乾元宫几次三番想招贤,他却毫无兴趣依然窝在这群山之中的鸣溪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如何比得过山水潇洒自在。也正因为他在,夙栾山鸣溪谷慢慢成了上京不敢轻举妄动的一方。
临崖阁便落在夙栾山的一座峭壁上,镇着红珠,周遭布了结界,只要有灵力波动便会察觉,这也是鬼面谷最终派过来的人都不会法术的原因。那红珠由百邪之血凝成,据说有驱动邪气之效,如今辗转让北冥得了去,自是麻烦异常。上京过问此事,说到底是鸣溪谷理亏,只好委屈常祁出了关。
尹再安当时虽不在谷里,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玉林给他传了信,说鬼面谷一众中活下来了一个,他便存了试探的心。如今试探完了,没察觉什么端倪,又有玉林的担保在前,他是相信的,便将手揣回去,又回到最初那幅和蔼可亲的模样。
玉林给缙云顺着毛:“我替他向你赔个罪,别生气了,下次不会了。”
缙云:“哼!他怎么不自己赔罪?”
尹再安见人一副气滚滚的模样,连带着旁边的玉林也一副要把他扫地出门的表情,咂咂嘴,将一颗棋子放在缙云面前,轻轻地拱了下手道:“好,以此为礼,给你赔个罪。”
缙云没想到这人真能赔罪,自己反倒一愣,没了主意。
尹再安:“身手是不错,可没有法力,你是怎么从玉林那一掌下捡回条命的?”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她哪里知道,她要知道那还用在玉林手底下受欺负?
缙云面无表情地答道:“身体好。”
“呵。”玉林的眼角勾起了笑意,见缙云侧过头瞪他一眼,好笑道,“抱歉。茶洒了,给你换个新的。”
尹再安饶有介事地看着玉林给人收拾了桌子,又换了一杯新茶,摸着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你这要是没打主意,我可不信。”
玉林不置可否,应了他一子。
尹再安手上落着棋,嘴上不依不饶:“你要是真没想法,不如把人让出来,赶明儿递个弟子状,我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带。是个好苗子,不要耽误了。”
“不用了。”玉林跟着按下一子,将一角做活。
这场对弈没有持续多久,尹再安便给唤去商议事情了。玉林重开了一个棋盘,与缙云下着玩儿。
“云儿。”玉林喊她。
“嗯?”缙云刚学,只弄懂了规则,并没有什么章法,单纯靠着自己的感觉下,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
玉林:“想拜师吗?”
缙云摸棋子的手一顿,抬起头:“你为什么要教我?”
玉林:“你身体好。”
缙云忍了一口气,不去理会他的调笑:“我可是鬼面谷出来的,仇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不怕养虎为患。”
“嗯,书没白读。”玉林挑着地儿下,对那些疏漏之处视而不见,没与缙云的黑子缠杀,“与其让你去祸害别人,不如祸害祸害我吧。”
缙云气结,很有一种拍桌子就要走人的架势。
玉林才敛了一点玩笑样:“你听命行事,不见得能以自己意愿左右选择,红珠的事与你无关,你如今也不是鬼面谷的人。”
缙云:“怎么不见得。杀人放火的事我做多了,说不准是上面的意思还是我自己的意思。与鬼斗得久了,说不定自己就成鬼王了。你们这种日子可不是我过的。”
玉林:“可你不是过得挺好?”
缙云很快地蹙了一下眉就松开,这段日子,她与谷里其他人是处得好些了,可总让她觉得虚幻。
玉林:“山林的树即使烧成灰,经年之后也总会长出新芽。老埋在灰烬里没什么意思,出来看看外面的日头也不错的。”
缙云没有答话,随意地摸着棋,胡乱将黑子连成了一条线,看它赫然爬在中间,将棋盘一分为二。
山上的天空比谷中辽阔许多,繁星点缀,分明看不出变化,却在不经意中挪换了位置。
缙云躺在屋顶上,吹着夜里的山风,瞪着眼睛睡不着。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了,虽谈不上喜欢,但多少住着住着就有些习惯了,鬼面谷的血和死气仿佛变得有些遥远,可那分明不过几个月前的事,这让她有些恍惚。更可怕的是,她偶尔会突然觉得在这里待着也不错。
玉林说,树烧成了灰还能长出新的,可那不对,长出来的是新芽,不是以前那棵树。
不该继续待下去了,她想。驯化野兽不就是这样的,抓回来,拿个笼子关着,边给骨头边给鞭子,磨得没了锐气,就成了家畜,拿根链条栓着,就可以带出去追打厮杀。
她不要。她已经被困了很多年了,她要找个地方,自己活着,不受谁的拘束,不听谁的命令,不和谁产生牵绊。
明天,苍苔能带她出谷,那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