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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谢谢你。我也替夏竹姐姐，暑竹姐姐，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不必了。你记住，钱是你的，不是她们的。用在哪里？跟着心走。你能理解吗？”
陈伯注视着我，目光炯炯。
我没有回答。陈伯走出隔断间，将一张钞票，平压在柜台玻璃底下，转身离去了。
他的后背微驼，衬衫贴在了肉上，头发湿漉漉的。我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他。
我常常在大街上碰到，那种极平常的广东阿伯，踏实，稳重，讲信誉。陈伯给我的印象，就跟他们一样。
和姐姐们会合后，春竹给我看大姐发来的微信：
“让逢仔自己打车走。”
秋竹在后面偷看了，小脑瓜子一转，说：“听大姐的。逢仔，你租我的车，顺路，给50就行。我们去石碣。”
春竹微笑着，没有反对。这可真难得。
她向来是一根筋，就是来参加聚会，也是穿着白色小西装和包臀裙过来；耳环，项链，手表，挎包，每一样都用心准备；永远不变的中长发，烫成了微卷。
从她的圆润的额头，到尖尖的下巴，整个瓜子脸上，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好像随时有商务要赶着去洽谈似的。
大家挥手告别，各自分路返回。我和柳筎香，上了秋竹的车。
车到了高速路上，秋竹说：“租车的，如果想改路线，只要给钱，没有不行的。我跟着你们去，顺便也逛逛大城市。”
“广州。”我秒懂。
如果跟二姐比，秋竹的脑回路就复杂了。没人能猜到她的下一步，连她自己都不行。
因为计划随时改，主意不断膨胀，她既做不了主管，又不是好下属，经过多次社会调节后，干脆做了自媒体。
既然都放飞自我了，她更是毫无顾忌。在一篇文章中，她谈到著名的马先生说：如果钱能畅通无阻，语言终将成为机器，人就会是它的玩具。
在热爱自由这一点上，我和五姐最相得。彼此乱说一通，都不会检点对方，因为极大多数是废话，自然也记不住。
她的眼神非常清澈，上面有一道弯弯的柳叶眉。除此之外，你很难在她的圆脸上，找到新特点。
她既不是筎香的婴儿肥，也没有冬竹那样小巧漂亮的酒窝。这样单纯的圆，和谐了她棱角分明的性格。凭借这一点，她在老天爷那里，为自己挣回了一个底线，不会被别人打死。
秋竹将我们拉到了广州天河。在广百百货，她为柳筎香添置了很多行头，从口红到眼线笔，香水，饰品，衣服，鞋子，皮包。
她的逻辑链，是从筎香不开心，延伸到我，再关联到她自己；凡是不开心的病，她都要治愈。我对购物毫无兴趣，始终只是跟着，蓦然发现自己，直接成了钱的玩具。
在白云，筎香去退了租房。秋竹和我们一起到了清远。她的人生伴侣，一个手提本，也同车抵达。有了它，只要暑竹不嫌弃，秋竹能跟姐姐搭伙过日子。
回到清远已经是晚上。大家一起去暑竹那里吃饭，我和柳筎香被留住了。
第二天起来，回到厂里，石蔺说，钢结构工程的预算要重做；原来送批的报价单，只盖了一个印章，退回来了。因为甲方修改了图纸，厂房变成了两层。一层是车间，二层是拓展部。
“祖哥，拓展部不应该在办公楼吗？”石蔺问道。
“这要看领导怎么想。员工屁股底下坐着动力，就会拼命干事业。开拓市场这点事，难不住他们的。我们把工程质量搞好一点，他们还会盖三楼。”
石蔺刚走出小办公室，又倒了回来，说：“我安排了姐姐，在厨房做饭。这么多人，如果让他们自己做，会乱套的。
还有，老丁觉得，打预算的时间太长，不划算，想先做另外一单工程。”
“甲方有什么消息吗？”
“甲方的林工说，要经厂长，副总，老总，董事长，一级一级批。好像他们老总去香港了。回来时间不确定。”
珉叔说过，工程这行的水很深。原来还真的跟通关游戏一样，一关又一关啊。
可是我已经坐上老虎背了。
如果让珉叔临时换人，又要重走——现场确认图纸、初报、退回修改、复报，这一套流程，甲方不高兴，倒过来会为难新人。珉叔这个推荐人，就难做了。说不定连他自己，都要跟着倒霉！
真是上去容易下来难。硬着头皮也得上！
我让石蔺叫来了丁叔，大家当面谈。
“丁叔，按你的经验，新的报价单上去，最迟多久能批？就是到最后一级。”我虚心向丁叔请教。
“按他们的工厂投产日期，往后倒推，最迟两个月。不过，任何东西都可以改。算不得数的。甲方已经做过一回了。”丁叔说得很实诚。
“你的工期呢？”
“我暂时报三个月，等甲方回复。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不算。甲方一般都会压缩工期。
季老板，有一个问题，要事先提醒你。原来是一层，只有主体结构，顶面，侧面三项；
现在是两层，它增加了二楼地面这一项，涉及到了泥工，就是贴瓷片，又要找内行人做预算。事先还要与甲方沟通。”
听丁叔说完，连石蔺都皱眉头了。
“丁叔，你有什么打算？”我问道。
“我想退出。这些天就算帮你们忙了。做工程就是这样，顺利就能赚钱，不顺利就赔。我看得开。以后住你们这里，我出房租。”
丁叔苦笑着说。
“我想跟丁叔商量，你带来的十几个人，我全部留在厂里，以两个月为限，给每人发工资；有工就开，没工照样八小时，吃住全包。
如果工程批下来，还按你的工价补足。”
我看着丁叔，开出了条件。
“你这个太笼统了。以后很难操作。季老板，我来提一个。
就一句话，没工开，每天100，有工开200，上工地300。
以后等你工厂建起来了，再重新谈过。我是工头，你另外再加。”丁叔说得很爽快。
我想了几个小时，最后同意了。
丁叔带着他的工程队，下午就在车间正常上班。除了不能赌博，其它我都不干涉。
经过了旅途劳累，柳筎香身体还没复原。茼姐，就是石蔺姐姐，做了一碗肉汤。食堂里没有趁手的提篮，我将汤碗和饭碗，一起放在盘子里，端着盘子到了宿舍楼。
柳筎香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前面墙壁。她的旁边，摆放着一排购物袋。有标签挂在袋子外面，一看就是没动过的。
我从门口颤颤巍巍地进去时，她才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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