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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贡院舍里。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来到他的床前，天生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力，张英兀地睁开双眼，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眼睛便被一块黑布蒙住。
“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不答，慢条斯理地捆绑他的手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一个穷书生一没银子二没权势，家中也没有任何亲人，你们绑了我也是没用。”
见对方全然不理会，张英着急了：“你们是不是姓陈的派来杀我的？”
“杀你，谁要杀你？”来人嗤笑着。
那你们绑着我做什么？
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哪来这么多废话，”来人一掌拍在张英的后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张英被冻醒，眼睛上的黑布早被人扯了去，他缓慢地环顾四周，不曾发现人影。定睛看了看，自己身处一个冰窟里，起身的瞬间头还是有些晕，他颤巍巍地扶着身后的东西，却深感有些不妙，他扶着的是一副冰棺，里面还有一具红衣女尸。
正当他准备撒腿往外跑的时候，意外发现女尸的脖子上戴着的玉佩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他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回想方才打晕他的人说了那句话，让他更加确信这就是他来京师三年，找了三年的姐姐。
“看到了！”
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
你们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这里躺着的就是我要找的人对不对？
是又怎样，都是个死人了。今日带你来不是让你跟她叙旧，而是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
半个时辰后，冰窟外的水滴声被张英的哭声掩盖了。
哭有什么用，你想报仇吗？
“杀了他们，还有那个教坊司女人。”张英的眼中布满血丝，脸上的青筋冒出。
好，接下来只需要做的是女人在张英的耳侧轻语。
张英听罢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分尸！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呵呵你怎么不觉得张晚慈死的可怜，而那些还她的人现在哪个不是好好的，发财的发财，升官的升官，就连教坊司里那个，你姐姐曾经视如姐妹的都撒谎骗她，你说谁更残忍？
这京师城里当官的有几个是做事的，你以为去府衙告状有用吗？那我告诉你没用，哪怕你去北京也没用，这里当官的都烂到骨子里了，你觉得他们能听你一个小小生员的话，你的状纸还没递上去就会被打死在公堂外。你去府衙门告状正好落入那姓宋的手里，剩下就是大理寺和锦衣卫，你能去哪一个？
女人的一番话提醒了张英，他知道凭自己想要报仇是无望的，况且还是要杀朝廷命官，只能寻求眼前人的帮助。
你们为何要帮我？
帮你算不上，我们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张英问道。
那几个人也是我们想要除掉的，只不过我们直接下手虽说没什么难度，只不过毕竟只杀人不解恨，这就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最起码得让官府的其他人和京师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让他们身败名裂，即使死了也是臭名昭著。
女人又说道：“当然，我们替你杀是个人，你需要替我们杀一个人。”
你们想让我杀谁？
女人笑吟吟拍了下张英的肩头：“你自己！凡是都要有个开头，不然就师出无名了。”
直到这一刻张英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只是将他当作棋子，只不过他甘愿当这枚棋子。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张晚慈留下的孩子，最起码他还有这个亲人。随即问道：“裕民坊的孩子你们准备如何安顿？”
“放心，早已经送走了，那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就让他带着他娘亲的心愿离开京师城吧，离得远远的，”魁娘一脸真诚。
张英话锋一转，迫不及待问道：“那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替人分忧，为人解难！”魁娘两眼一瞪，不等张英开口：“你觉得这个理由够吗？”
张英摇了摇头干笑着，倒也不否认。
魁娘告知他近几日应该做哪些事情，随后又命人将张英送回贡院。
“公子，你为何要选他做棋子，一个文弱书生。”
青袍男子淡然道:“魁娘，你别小看了这书生的本事，如果你在这世间只剩一个亲人，当你得知被人杀害时，你会怎么样。死亡其实一点都不痛苦，活着人不能报仇才是最痛苦的。”
人啊，终究是要搏一把的，不然活在这世上几十年岂不是很没意思。贡院那位陈监事暂时先别处置了，将他留到最后，至于他的命就交给锦衣卫那些人吧，必要的时候再解决掉。
看了眼冰棺中的女子道：“这个女人的孩子，留着有用处，这么好的种子得从小养着，等大些的时候再将亲人的死告诉他。”
公子！
见魁娘欲言又止，青袍男子做了个让她近身的手势。
青袍男子指尖在魁娘的脸上划动着，嘴角扬起，眼神中露出一丝享受，随即又沉下脸来：“贡院的那个人好生盯着，必要的时候让他透露一些消息出去。”
公子放心，他与张英住在一个屋子里，到时候让他处理即可。
呵呵哈哈哈人都是贪心的，你给他什么，他便会暂时的顺从你。张英的才情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威胁，他只不过是个贪图功名的真小人，怕是第二个姓陈的。再过今日是不是就到上元节了，百姓们都喜热闹，让他们好好准备一番，别让京师城里的人失望。
青袍男子的话中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他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猜不透，道不明。
魁娘沉默了下来，轻声试探道：“公子的意思是那日动手？”
不不不即日！先将那些人用姓陈的手解决掉，至于怎么能够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就看你魁娘的本事了。
属下明白，白面婆婆他们都已经到了，只等您发号施令。
“你看着办吧，适当的时候出手，适当的时候放手。”他的嘴角抬了一下，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青袍男子这句不冷不热的话说完便坐在冰床上闭上眼不再言语，留下魁娘站在原地，她打量着眼前的主子。
十年前与公子相识，那时的他还是个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如今病痛缠身，虽说得到高人的救治，魁娘心中知道他最多活不过半纪。以前的她从不信命，现在只觉得万般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