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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五一皱眉:“木心法师救的你?”
于玲泷呆呆的看着水面的中央:“是的,法师说他那晚正在大梨树旁清修,听到声音过来了,他说并没有见到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正是因为他的这句证词,所有的人都怀疑是我自己睡迷糊了,一时不慎自己走到池塘里的。”
黎小五问:“你们大选是在夏天?”
“不,在初春,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知道,你一定也认为我当时是做梦,梦游的时候自己不留意掉进水里,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真的看到莲花了,我没有做梦。”于玲泷已经带了几分哭腔:“我是被人害的,可是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黎小五拍了拍她的背,她呜咽了起来:“池塘本来挺干净的,而前一日,刚好有和尚在池塘里面沤肥,我掉进去以后,水里的那股味道刻进了我的皮肤里。木心法师救了我以后,回到房间里,我用各种花瓣泡了整整一夜,将自己手臂上的皮肤都抠烂了也不管用,可是第二天依旧被人闻了出来。三年了,已经三年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真的没有梦游,我真的不是不洁之人,我是被人害的啊!”
于玲泷哭了很短的时间就擦干了眼泪:“我下个月就要嫁人了,我不能哭,眼睛会肿的。”她看向黎小五:“谢谢你,我知道只有你相信我。”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这还不是最惨的,最倒霉的是钟鼓瑟突然在大选当日突然满脸疹子,而且所有的人还都怀疑是我。”她艰难的一笑:“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不信?”
纵使黎小五真心实意的点了头,于玲泷还是自嘲一笑:“怎么可能,你们早就认准了是我。毕竟那个时候知道她桃子毛过敏的只有我、小白、塘儿,而她俩那时候没有参加大选,早在三日前就与我们隔开了。所以思来想去,最能下手的只有我,是不是?”
于玲泷又看向池塘中央:“那可是春天,桃花还没有开,如果真是我,我去哪里找桃子?难不成是去年八月就收集起了桃子毛?”她回过头:“我是不喜欢钟鼓瑟,但是也没有必要这般害她。我亲眼见过一次她桃子毛过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小白带来了一篮子蟠桃,偏生蟠桃是用布遮住的谁也没在意,小白一手的桃毛没有来得及清洗就和钟鼓瑟闹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塘儿吓的直哭,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竟然不能接触桃子毛,如果落在皮肤上就是一片红疹,如果吸进鼻子里就会喘不过来。”于玲泷看向黎小五:“当时我就在场,我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嬷嬷赶来的及时,钟鼓瑟就会当场活活憋死,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吸不进一点点空气。大选的情况传到亚城的时候,我满眼都出现了她小时候满地打滚双手挠着自己脖子的情形,我是讨厌她,可是我真的不会想要杀了她。”
黎小五回到厢房的时候,正好与田塘打了一个照面,田塘红着眼睛从她身边哭着跑开,推门而入,见老板娘同戎糸糸正坐在床上彼此面面相觑
“你们摊牌了?”黎小五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说完了。
“是啊,”戎糸糸懒懒的说:“毕竟婆婆看上去比我更有可能活到明年,两个半死不活的人相比,我们总得保一个比较靠谱的吧。”
“你们怎么说的?我看她哭的很惨。”黎小五想起田塘的红眼睛有些不忍的问。
“实话实说。”老板娘也提不起劲:“我们就直接告诉他,管嬷嬷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掌控了婆婆的生死,而管嬷嬷把这个生死大权放在了天秤的一边,另一边要不要坐上去,是她自己的选择。”
“本来她还没有哭,但是我又加了一句,”戎糸糸挠挠头:“嫁不嫁管仲是她的自由,我们不会干涉,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戎轶是铁定不能娶她了。”
黎小五有几分同情田塘了。这半个多月,她同戎轶同进同处已经满城皆知,要是这个时候被戎家放弃,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一个笑料,更何况钟情于小道消息的人才懒得管里面有这些弯弯绕绕,她们可能指挥掐头去尾,将田塘形容成一个一脑门想钻进豪门却被冷脸退婚的女子,就算是以后想要再找婆家,恐怕会更加艰难。
可是戎家也有自己的难处,田塘只要还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就不会沦落到嫁给管仲的地步,想来田塘一定会拒绝,如果只是田塘单方面的拒绝,或许戎家对管嬷嬷好生安慰一二也就过去了,但是如果戎家继续迎娶田塘,那管嬷嬷估计只有撂挑子不干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得不到没事,你们得到了那就对不起了。
“你们真残忍。”黎小五嘟嘟囔囔的说。
“老天对我更残忍,我还没有抱怨呢。”戎糸糸甩着胳膊走出来,两人看向田塘消失的方向。
“她不会想不开跳崖了吧。”戎糸糸有几分担心。
“应该不会,她受到的打击不少了,不差这一点。”老板娘也走出来:“那边不是那株大梨树的方向吗?田塘说那树是她的守护神,可能去那里哭了。”
看向大梨树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三个人依旧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次日就是寒食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管仲被田塘毅然决然的拒绝后难过了一下午,末了还是于三连半哄半骗的把当场就要闹着回家的管仲拖到了戎轶的房间里,两人拿出偷偷带进来的倘若,一通好灌总算是将他打发睡着了。只是面对一屋子的酒臭脚臭和冲天的呼噜声,两个人谁也不肯将就一晚,最后硬是挤到了司马珏的屋子里,司马珏没有带钟鼓瑟来,自己一人一屋正对影惆怅,见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倒也欢迎,三人把茶言欢,只恨刚才没有留下一壶倘若。
等厢房所有的灯都熄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今晚月光如水,寺院寂静,黎小五一个瞌睡袭来,突然感觉腿上一疼马上又睁开眼睛,在安顿老板娘入睡以后,她就拿出了老板娘在山会上买的大簪子,这个簪子又重又尖,黎小五在簪子一端系上细绳,细绳绕过桌上的灯台另一端攥在自己手里,只要一睡着手一松,大簪子就从半空中掉下来,直直砸到下方黎小五的腿上。黎小五抹了一把眼睛,捡起落在地毯上的簪子,趴在地板上从门缝下往外张望,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此刻正是最困最黑的时候,老板娘微微的呼吸声有频率的响起,黎小五不由的怀疑起自己来:我猜错了?不可能啊,可是一夜就要过去了,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就算是我猜错了,可司马珏是真的查到了东西的……就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黑影踮着脚尖从小路的那一头轻巧的跑来,黎小五一惊差点把簪子捅进自己的肚子里:来了!
黑影在站在厢房中的一间门口不动了,就着月光,黎小五看到那正是戎轶让给了管仲的房间,心下一喜,这次真让她猜对了!
那黑影倒是也很警觉,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屋内时不时传来管仲嘀嘀咕咕的梦话和呼噜声。黎小五极有耐心的等那黑影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顺着房门往里面一吹,不多时从房间里面就响起了一个嘟嘟囔囔没有睡醒的声音,然后就是下床走路的拖沓声,声音传来,黑影却并不离开反而后退一步,看那房门突然打开,迷迷糊糊的管仲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像是梦游一样,他慢慢的走上厢房前的小路,黑影悄悄的跟随在管仲身后,黎小五自知自己不可能没有声音的跟上去,只得坐立难安的在房间里面等着,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在池塘方向出来“扑通”一声,黎小五一把推开房门,拔腿就往池塘方向赶去,从她推门而出的那一瞬间,池塘的方向已经瞬间亮了起来,“有人看落水了”以及“拿住他,别让他跑了”的救人、追捕声交织在一起,黎小五一边暗叹司马珏果真在池塘旁不声不响的布下了网,一边飞一样的向前蹿着。
来到池塘边的时候,管仲已经一身水淋淋的被捞了上来,还没有回过神正在池塘边发呆,他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府兵,其中一个一指梨树方向,黎小五马上冲了过去。
这株开的晚的梨树已经在今夜悄悄开放了,满天满地的梨花随着树枝的轻轻摇动而垂落着万千点点梨花,黑影背对着树下众人站在树枝之间,那些梨花从天而降为他披上了一件光点斑驳的袈裟。
“杨三郎,你有意思吗?是男人就下来说清楚!别和个娘们儿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司马珏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之人,那人一手抚摸着梨树的躯干,一手缓缓摘下一朵梨花,在月光下他似乎将手中的花凑近了鼻间轻轻一嗅,随后放开手,任花瓣随着微风散去。
树上之人转过身看向司马珏,木心的脸在月光下异样平静。
“先给我说清楚,你究竟为什么要害瑟瑟?”司马珏握着拳头,要不是木心所站的位置容不下第二人,他早就跳上去了。“她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
木心站在梨花绽放的锦簇中,一袭黑衣像是被白色梨花剪影出的倒影,月光撒了下来,同那日一样,为他披上了一件银白的袈裟。他微微一笑:“生死有命,自是在天。”说完双手合十向后一跃腾空而起。
黎小五只看到他身上的无数梨花像是萤火虫一般被瞬间惊飞,在天边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中,那如雪花一样悠然的梨花空然飘荡在悬崖的上空,同司马珏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等万千花枝终于停止颤抖的时候,梨树上空空荡荡,眼前再无木心,那医术高明能医死人起白骨的木心法师,就这样在第一缕阳光刚刚温暖了他肩膀的那个瞬间再也不见了。
司马珏趴在悬崖边看了许久,最后只能愤愤的丢下一句“拉绳子下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黎小五站在远处,整个事情发生的都太快,快到她刚刚跑到梨树旁连一个字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就已经结束了。在他们的计划中,有鱼死网破,也有玉石俱焚,他们想过木心或许会供认不讳,也或许会狡辩抵赖,却从来没有想过真实的情况竟然会是这样的猝不及防,这样破釜沉舟,似乎木心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就连那满身的梨花花瓣都在他的计划中一样,为他的死亡添加了一份惊心动魄的美丽与宁静。
黎小五来晚了,她本是计划上要与木心对峙的那个人,是要劝木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那个人,却成为了一个观看了一整幕独角戏的戏外人,成为了成就木心逝去的一个见证者。
黎小五呆呆的看着那株梨树,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干净利索的放下了一切?似乎他这一生就是在等待这一日的到来,他对这斑斓的五彩尘世没有丝毫的怀念,没有丝毫的不舍。难道在他的眼中只有那雪白飘落的梨花吗?他不是死去了,而是抛弃了凡尘羽化而去。
一个府兵站在梨树旁边四下寻找,甚至还抬头向上看去,似乎木心并不是跳下去了,而是向上飞走了,虽然所有的人都目睹了那一瞬,所有的人却都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执拗的怀疑着,只有那株巨大的梨树,自始至终静静的开着,站成一个不悲不喜的姿势,在那阳光下,那梨树绽放放了万千花蕊,像极了一朵巨大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