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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龙王再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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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的乌云终于散去,当久违的阳光泼洒下来的时候,亚城无数的屋檐上依旧滴滴答答着雨水的鸣奏。

老板娘坐在迎客松的楼台上,转头看到罩着斗篷的女子艰难上楼,马上跳了起来。黎小五拿过一个软枕给钟鼓瑟放上,钟鼓瑟脸色有几分白,这三层的楼梯已经让她耗尽了力气。歇了半晌,她软软的摘下了斗篷,老板娘马上又给她围住了:“你是疯了吗?昨天刚受了伤今天就跑来这里吹风,家里也不管管你?”

钟鼓瑟嘴角一挑,似乎是个惨淡的笑容:“管我?现在司马家还敢管我?再说他们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她看向黎小五:“等我醒过来以后,禾苒都给我说了,要不是你发现的及时,让禾苒来守着我,恐怕不会有人发现,”她将左手向前微微抬起,袖子向下滑落几寸,一条厚厚的绷带紧紧包裹着她纤细的手腕,上面依稀还残存着血迹斑斑:“他想的很好,也计划了很久,很多天了,每每我入睡以后,他就以我夜晚容易惊厥多梦为理由,将周围所有的人都遣退,昨晚他迷晕了我以后,割开我的手腕就出去了,若不是禾苒拿着你的手牌硬是要进来,恐怕今天早上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老板娘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钟鼓瑟的手上,钟鼓瑟嘴角又是一挑:“小白,放心吧,既然我已经清醒了过来,我就不会饶了他们的。家兄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下午就会到亚城,是时候让他们尝尝自己种的果子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黎小五坐在一边,想起司马珏变了颜色的腿,不无担心的说。

“我要休了这个畜生!”钟鼓瑟平静的说。

“休……?”黎小五见识浅薄的问:“女子还能休了夫家?”

“你说的是和离吧。”老板娘插嘴问道。

“和离?那太便宜了他了。”钟鼓瑟咬牙切齿的说:“我说休便是休,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休了夫家?不光把我的嫁妆吐出来,我还要他赔给我他家一半的家产,要在祖祠和众人面前给我磕头认罪!”

“他家能愿意?”老板娘疑惑的问道。

“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则谋杀太子太保钟大人之女的罪名,他们可要背上了。再说了,司马家这几年做的那些烂事,把柄都在我爹手里攥着呢,是低头赔罪还是全家喝一壶,他们自己选去吧。”钟鼓瑟抬起头,看到于玲泷正溜溜达达的上了楼,苏子朗摸着脑袋跟在后面,一上来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对谁都不理不睬的。

“恭喜了。”钟鼓瑟执拗的将斗篷抖下去,看着于玲泷说。

于玲泷纳闷的坐下:“你莫不是伤到脑子了啊。”她身后,郭良玉也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看几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往苏子朗方向一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钟鼓瑟一笑,这一个多月以来,黎小五第一次见她微笑:“没有逗你,是真的恭喜恭喜了。昨天晚上,我虽是病着,可是也听到了不少内容呢。你表妹这下子在亚城可算是臭了,连那两个决斗的今天都不敢来了吧,不少人听说流萍就是郭良玉带来的,司马珏也是因为她去的大坝,都义愤填膺了呢。”

于玲泷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以前总是想着想让她倒霉,现在她真的倒了霉,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太高兴的感觉。”

“没事,我要说的恭喜不是这个,而是我提出了休夫,司马家虽然暂时没有答应,但是已经开始私下里准备以后的事情了,其中就包括如果我走了以后,续弦是谁。”钟鼓瑟的脸庞出现了一丝红润。

“该不会是……”于玲泷看着远处郭良玉孤零零的身影问。

“对,除了她估计也没有别人愿意进这家门了。而且,如果娶了她,还能圆一个两人确实一直心有所属的谎话,多少挽回一下司马家的脸面。”钟鼓瑟接过黎小五递过来的谷雨茶,淡淡的说。“两人也算是蛮般配的了,对不对?”

于玲泷的脸色又暗沉了下去:“我现在又不高兴了,她还是倒霉的时候我最开心。”

钟鼓瑟喝了一口茶说:“下面的事情就是让你高兴高兴的了。司马珏的腿废了,捆的时间太长,再加上被丢进水里的时候,两个人所承担的洪水所有冲击力全集中到了一条腿上,还被几人硬是顶着水流逆着硬扯了上来,所以……他下半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再然后呢,”钟鼓瑟不慌不忙,看到戎糸糸带着小两口也走了过来:“流萍是不是还刺了他两剑?”黎小五点了点头:“但是天太黑,我只看到第一件扎在了腿上,第二剑太快了我没看清就发现血飞溅出来了。”

钟鼓瑟点点头:“流萍看来是恨极了这些臭男人,第二剑刺的位置极准,这么说吧,要不是司马珏被丢到冷水里一激止住了血,他怕是早就同陈三郎一样死去了。”她看了看于玲泷:“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于玲泷脸色有些白,看了看一脸枯黄无精打采赶在戎轶身后的田塘,点了点头:“姨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虽然颇有几分名望,但是就算是知道了其中具体端倪,但是想要推掉这桩婚事怕是也难。”

“是啊,一个郭举人确实在这件事情上插不上话,做不了主,但是你觉得谁的话有分量呢?吏部尚书于大人的话够不够重?”钟鼓瑟玩味一般的看着于玲泷陷入沉思之中,伸手拉住她的手,于玲泷一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怎样做,你自己决定。”钟鼓瑟看着她,两个人的手在阳光下握在一起。

“大选的事情,我很抱歉。”钟鼓瑟说:“我不该在走之前嘲笑你。”

于玲泷眼睛里慢慢含上了眼泪:“不,我不该在你生了疹子以后再去笑你。”

黎小五四下偷偷扫了一下,悄悄的溜走了,戎糸糸正拿着那自始至终唯一的一朵金芍药比划着。

楼下突然寂静了,老板娘趴在露台上往下看,远远人头涌动,似乎龙王的队伍就要过来了。“红豆重孝在身,今年不能露面,总感觉少了什么一样。”

“你昨晚就在大坝上对不对?”戎糸糸爬过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红豆也去了呢?”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歌子是她的祖母,只不过那个时候必须有人分散开流萍的注意力,让风雨月强攻的时候抽时机救下司马珏,我们几个女人自然抱不动他挺大个的一个大男人,只能找个男子过去,箫乐师一定要跟着风雨月一起行动,可是贸然过去流萍自然看的清楚,所以只能借红豆的遮挡,送箫乐师过去。红豆说,流萍性格张狂不羁,若是见了她一定会想起被她杀死的歌子,会借此事大肆宣扬,正是一个大好的时机。”

“红豆早就知道了?”戎糸糸一愣。

“在歌子让我们唤她一声祖母的时候,红豆就知道了。”

楼下的队伍已经走了过来,比起迎龙王时的庄严,此时浑身雪白衣衫不着一丝粉黛的人群显得更加的肃穆。没有人高个,没有人起舞,只有赤裸的脚轻轻踏在地上的沙沙之声。队伍很长很长,因为无数的男女老少也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衫,默默的加入到队伍之中,这条雪白的龙王队伍,看不到尾,在亚城各条小街小巷中慢慢流出,最终汇聚到楼下的广场之上。

“今年红豆先是退赛又是参赛,最后直接不露面了,排第二名的风雨月又不在了,后几名当时金芍药花的数量差的本来就不多,百花榜又被毁了,真不知道几年的龙王会是谁?”

“说到风雨月,”钟鼓瑟看了口:“流萍同她究竟是不是……”

“我不知道,”黎小五看大家纷纷看向自己。“我本来是想借风雨月的武功同流萍相较量,所以只得想办法把她逼着和流萍拔剑相对,我本来是想用冬儿的事情激她,可她不为所动,只得一时之下想了这个说辞给她听,其实我昨天晚上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猜测的。什么绣花鞋是虎头鞋啊,什么流萍曾经说漏了嘴啊,再好的鞋子,在地底下埋了将近三是年都已经烂的看不出模样来了,哪里还看得出上面的绣活?还有那句说漏了嘴,流萍精心设计了这么一个局怎么可能轻易说漏了嘴?”看到众人的目光,黎小五苦笑着说:“本来,我看她对风雨月和冬儿的样子,还有一半的把握她俩不是母女,但是昨晚在大坝之上,我却突然又感觉我猜错了。”

“流萍有很多次机会直接杀掉风雨月,却都避开了,就连那最后的一掌,也只是将风雨月拍到了大坝边上,不是她没有力气,而是她确实不想杀风雨月,因为她下一掌就直接将两个男人直接拍到了水里,箫乐师还吐了血。而风雨月,只是被推开了,虽然下一刻几人都会被炸的粉身碎骨,但是她却一而再的对风雨月手下留情,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她们确实是母女以外,还有其他的原因。”

一声低沉的“龙王到”打断了楼上的几人,楼下的数百人慢慢的停住了脚步,他们这次没有戴面具,只是抬着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龙王椅。

一个少女轻轻的吟诵着诗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黎小五趴着头往下看,老板娘说了一句:“这是西江月的雨霖铃,今年的龙王是她?”

从队伍后面,一个孩子被高高举着从一个人手中被传到另一个人手中,他不哭不闹,就这样接力一般在人头上方依次穿过。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她低低沉吟起来:“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那孩子被交到最开始吟唱诗句的雨霖铃手中,她抱着孩子,高高举起,黎小五看到那孩子手中正捏着一朵巨大的鲜艳欲滴的牡丹花。

“你们说,为什么她们都送金芍药,而不是金牡丹呢?”黎小五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低低的问,“都说芍药总归是草,而不是木,纵使再美丽,也终究难登大雅之堂。”老板娘的声音缓缓传来:“但是,芍药比牡丹更自由,她们就是她们,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她们就是那样美丽而自由。”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雨霖铃将孩子放下来,接过他手中的牡丹花,再一次举起向众人展示,在雨后的清晨,花上似乎还闪烁着灵动的雨珠。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雨霖铃将牡丹花放在龙王椅上,转身离开,站回到队伍中去,所有人都仰天闭目,黎小五这才看清了龙王椅之上,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有了几分湿润。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队伍慢慢走动开来,人们逐一上前围绕着龙王椅转圈、行礼,那吟诵的诗句更加低沉。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白色的人群开始慢慢让开一条道路,“龙王归”三个字响亮的在上空飘荡,十六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再一次上前,抬起高台,连同上面的龙王椅,以及那朵牡丹花。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牡丹花在颤动中微微向一旁倾斜,漏出了端放在红棕色木椅之上的一只萧,它旁边插着的那把断剑也微微颤动了一下,红色的穗子在风中轻轻的摇晃着。亚城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龙王,但或许,那龙王会一直在天上,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这大地之上的人来人往,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