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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龙娘此刻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样的一个爹，换做谁都亲近不起来。
王舒羽自顾自擦了一把泪水，继续说道：“两年后，接到娘过世的消息的时候，我还在杭州求学。我急急忙忙赶回家，娘已经在门板上静静地躺好了，端庄贤淑，仿佛当年那个少女一般。我奶奶依旧板着脸，在一旁念经。王长明呼出的气，都是黄酒的味道。我强忍着怒气，握住娘长满老茧冰凉的手。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异样，翻开娘手掌一看，满手都是残破的新鲜口子。而且伤口还向上延伸，一直到手臂里去。这一定是王长明这老小子干的，我愤怒得揪住他的领口，一把摁在墙上，吼道：‘你他妈对我娘干了什么？’他也不争辩，低着头，仿佛也是懊恼不已。这时候，亲戚都上来拉架。我倒宁愿和他大干一架，好出了这口恶气。”
“战乱年代，穷苦人家的葬礼也讲究不起来，草草就下葬了。我把娘当年给我的香囊，放在了她的手里，这几年我一直带着它，希望此刻能传递给她一点温暖。可气的是，王长明还消失了一段时间，人影全无。虽然说弑父我是做不出来的，可我也需要他给我一个解释，一个真诚的认错。心乱如麻，任何一本圣贤书都无法让我心定。就在那段时间里，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指点我去了欧罗巴。玉溪商行的沈老板十分通情达理，他给我放了行，还给了我一笔钱，说，学成归来，依旧可以为他效力。”
张龙娘为了缓解这气氛，趁势问道：“那你现在岂不是玉溪商行的人，是个小掌柜吗？”
王舒羽笑道：“我王舒羽的本事，岂是他一个玉溪商行能容下的？我这次回来，给了沈老板一大笔钱，这笔钱抵得上他好几年的利润了。我们现在是朋友，而非主雇。”
看他渐渐恢复那个油嘴滑舌的样子，张龙娘舒了一口气。
“你说，这老小子，配我叫他一声爹吗？”
张龙娘点头道：“不配。我也不强求你，明天不去也罢。”
王舒羽眯起眼睛，握拳做沉思状，说道：“去吧，这么多年了，也该再问问他，有没有愧疚。”
翌日，祁家门村头，一个俏丽的女子和一个俊朗的男子结伴而行。女子手里还拿着瓜果糕点，一看就像极了走亲访友的小夫妻。
“龙娘，你这样真的好吗？还拿什么礼品。”王舒羽皱眉道。
“总归是第一次见王叔，再怎么说，我是个晚辈。哎呀，你就别管了，跟你无关。”
祁家门村口不远，就是元帅庙，这庙可大有来历。据传，元帅庙附近有一个非常贫苦的村庄。这个村庄上有一个心地十分善良，乐意帮助别人的人叫袁三。
不知道是何年，也不知道是谁家，惹恼了当地的城隍爷。城隍爷就派两个瘟鬼到该村前面的小河浜里放瘟虫，散布瘟疫，妄想毒死沿河的百姓。说来也巧，瘟鬼放瘟虫时说的话被袁三听到了。他想，天一亮，全村人就要来河边淘米、挑水，回家做饭。吃了这水做的早饭，村上的人就会死去。他奔走相告，把这个消息告诉村里的人。可是大家都不信，好端端的河水怎么会有毒呢？这可怎么办，袁三思量再三，决定牺牲自己，警示他人。他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在河边，然后跳进了河里。
天亮以后，人们来到河边淘米、挑水，发现河边的鞋子和河里的尸体。捞上来一看，原来是袁三。只见他从头到脚，浑身上下乌黑乌黑。一位有经验的老农说：“只有吃了毒药的人才浑身乌黑，他肯定是中了毒，说明这河水里有毒。袁三是用自己的死，来提醒我们啊！”大家听了老人的话，才恍然大悟，都悲痛地流下了眼泪。
人们被袁三的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所感动了，纷纷建议要为袁三塑像建庙。经过一段时间的募捐，建起了一座三开间的庙宇，并在庙中塑了一尊乌黑的袁三塑像。大家说他叫袁三，石门这里方言听起来象“元帅”。于是，这座庙就定名为元帅庙。
战乱年代，连福严寺都香火不旺，更何况这元帅庙了，寺庙的围墙都倒坍了一部分，只留一个老和尚扫扫地，勉强打理一下。
元帅庙前有座小桥，叫元帅庙桥。两人过得元帅庙桥，不一时就到了王舒羽的家门口。一条小路通向里面，两边是茂盛的桑树，此刻已然长满了厚绿的桑叶。人说近乡情怯，近屋就更加了。张龙娘明显感觉到王舒羽的脚步放慢了不少。她可没有男女顾忌，一把拉过王舒羽的手，脚下施展起了轻功。王舒羽就这么被拖着到了家门口。
还是那两间小破屋。一点都没变。王舒羽打量了一番，满脑子都是儿时和母亲的回忆。
“哎呀，臭小子，你回来拉？！”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张龙娘疑惑间，却见王金狗从门里走了出来。
“来找你爹商量点事，想不到你也来了。你爹就在里面，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看吧。你们父子团聚，我就先走了。”王金狗说着自顾自先走了，他家就在斜对面不远处。
半扇大门虚掩着，王舒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进了屋子。王长明就躺在门口的椅子上，椅子边上还是那熟悉的黄酒坛子。
看到他这副模样，王舒羽觉得自己一股怒气又涌了上来，刚想发作，却听张龙娘笑着跟了进来，说道：“哎呀，王叔你好，您老身体近来可好啊？”
王长明抬了抬眼皮，见是个俊俏的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好，好。你是？”
“我叫张龙娘，叫我龙娘就好了。”说着，张龙娘把水果糕点放在了桌子上。
“哎哟，来都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啊。”王长明忙不迭得要从躺椅里坐起来，但是喝得烂醉，又起不了身子。
王舒羽怒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哎，舒羽，舒羽！你等我下啊，走这么快干嘛？”张龙娘连忙追了出去。
这时，屋子里有个身影出现在内堂门洞里，他叹了口气问道：“长明兄，你就不把当年的事告诉舒羽吗？这小子可要恨你一辈子了。”
“算了吧。”王长明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可他最近办事，有点出格啊。”
王长明放下酒坛子，死死盯住那个黑影，说道：“我警告你，不要有小动作！反正出了事，我会兜底。”
“滚，你们都给我滚，都是你们这群害人精弄的破事！”王老太太突然从里面出来。人虽颤颤巍巍，手里的拐杖却高高举起，愠怒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