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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阳白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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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鬼抬轿

第一章 当阳白氏

白氏祖居当阳堡,自唐初传至清末,一直遵循耕读传家,厚德载物之训。千年光阴,诞生的著名人物不胜枚举。这样的家庭,沉淀深厚,凡后代小孩,从骨子里就有了一种高雅之气。

传至第三十九代正好解放前夕,白家嫡系有两个弟兄,老大贩布为生,是远近有名的儒商。但身体不佳,不能生育,就从蓝山保养一个男婴,据出生时间起名:建卯。老二在旧社会考中秀才,正要再进功名,却遇到了辛亥革命,无奈跟着哥哥一起经商,结婚后生下三个女儿和一个男孩儿。这男孩儿取名:建新。

毕竟是耕读之家,子孙崇尚孔孟之道,兄弟两个始终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融洽和睦。兄掌财,弟读书,这是家庭的分工。弟中魁,兄发达,这是家庭目标。

但一切都在弟结婚后被打破。兄结婚后,三年不生育,无奈抱养了一个男婴。两年后弟结婚,生三个女儿,又生一个儿子。这让嫂子的心从喜悦到羡慕再到嫉妒,继而引起兄弟之间的隔阂。于是六间瓦房从中间扎起来一堵墙,老大老二每人三间。墙扎起来了,但钱还在一起。国家动荡,老二也不再念书,跟着哥哥一起做起生意。拿事的人还是老大,老二跟着哥哥也有一口饭吃,总归平平安安。

天有不测风云,老大在甘肃做生意时,遇到一伙匪徒,钱财被洗劫一空,所幸人身得脱。也是天命该绝,行至长武亭口镇时,又遇到洪水,最终船翻人亡。

此后,白家元气大伤,但仍不是一般富户可以仰望的。白老大的妻子也是个厉害角色,封建社会,不能生育而不被休的女子,手段和本事可想而知。白老大去世,家族生意就由他的妻子掌管,这人手腕了得,杀伐果断,白家的生意在她的经营下又渐渐好起来。可老大的去世让老二彻底失去了庇护,老二在嫂嫂面前成了不受待见的存在。当然,钱财的分配也就越来越不公平。

一天,白老二的大女子白建莲带着弟弟建新在外边玩。建新闻到了一股香味就跑进大娘的门,见大哥建卯正在吃鸡就呆呆地看着流口水。白建莲站在门口喊弟弟,弟弟不回答,她就提高了嗓门喊。大娘听见了,从厨房走了出来,领了建卯就往屋里走,边走边骂,等建卯进了屋就关了门,一会儿又重新走到院子,一只手提起建新就扔到了大门外。

建新才三岁,被大娘扔出时头先着地,脸就摩破了皮,额头摔出了包,嘴唇也肿起来。建莲抱起哇哇大哭的弟弟,在门口骂了起来。建莲也是个泼辣性子,专捡痛处骂,边骂边把她搭在外边的衣服拽到地上。这下老大的媳妇火了,提着笤帚就追了出来。建莲抱着建新撒腿就跑。

回到家,建莲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娘。这女子娘家是南边牛村的大户。她自幼接受教育,知书达礼,从不在外搬弄是非,有人求也必热情前往,年纪轻轻,在当阳堡就落得一个温良贤惠的好名声。这女子见自己的孩子被欺负,没有骂大嫂,而是告诉自己的孩子,不要轻易进别人屋里,那是人家的私人空间,这样不道德。还有建莲更不应该把大娘的衣服扔到地上,这是对长辈的不尊敬,是罪过。她就领了建莲找大嫂道歉,敲开了门,见这女人正和建卯吃饭,一盘子猪耳朵,一盘子土豆丝,一盘炒辣子。这女人不抬头,不礼让,边吃边说:“怎么了妹妹?”

“大嫂,今天建莲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这是我管教不够,领着孩子来一起给你道个歉,快建莲,给你二娘磕头道歉”。老二的媳妇说着,压着自己孩子的头,示意建莲下跪。

建莲跪下去,磕了个头:“大娘,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了。”

“你快起来,快起来,我可受不了你一拜,你这三女一儿,再添几个,能打死我们孤儿寡母的”老大媳妇说。

“嫂子,这孩子毕竟也是你心疼大的,他们怎么说也是咱们白家的”

“咱?哼,你个该死的,把家业做的这么大有什么用?挣这么多钱自己没命花,也没个儿子,便宜了别人还落不到个好”说着说着,竟然拉长了嗓门哭起自己的丈夫来。

老二媳妇听见了,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领着建莲就回家了。

回到家,这女人就呆呆地坐着,心里像打翻了颜料瓶,各种滋味,一下涌出来。等到丈夫回家,她也没有告诉丈夫,强颜欢笑,端饭洗饭收拾锅案。

当阳堡是高阳原最高的地方,地水深,每个街道都有大伙挖的井。井台上装着辘轳,周围有一圈栅栏,只留一门出入,平时,门上挂了一把锁,家家户户都有钥匙。为了防止脏污落入,井上盖着一个木盖子。平时不用时,门上锁,盖子封,用的时候人手一把钥匙,随用随锁。

当阳堡刚过完庙会,街道空荡荡的没了人,只有建莲领着建新玩。建新晃晃悠悠走着,边走边在路上捡石子儿玩。老大的妻子打了水往回走,转头看着建新在玩,就把井盖子往外挪了些,正好一边搭在井沿上,一边架空,又往井盖子上扔了一块钱糖,大开着井门就走了。临走时叫了一声建新,建新晃晃悠悠地就跑了过来。建莲进屋给弟弟取手帕,听见大娘叫建新,就赶紧跑出来。等出来时,建欣已经爬到了井盖上,建莲叫着发疯一样跑到跟前。这时,井盖子已经被压翻,建新头往下向井里坠去。就在此时,建莲一把拽住建新的腿,大声喊人。

孩子得救了,老二的媳妇吓的半死。回到家,狠狠地打了两个孩子一顿。这是她第一次打孩子,她边打边哭,其它两个女子也吓地哭起来,屋里哭声一片。这时候建莲已经十二岁了,她知道母亲为什么哭,他知道,母亲是在问了建新为什么要去井边,问了自己为什么没看好弟弟后,才咬着牙红喘着气开始哭的。于是她趁大家午休时,偷偷叫了二妹建兰,捂着鼻子找来半桶大便,泼在了大娘大门上。这一幕恰恰被路过的人看见了,大吼一声,姐妹两人就跑回了家。

这天晚上,老大妻子告诉老二,不要再到布庄了。老二不知所以然地回到家,见妻子红着眼搂着儿子,从建莲口里了解情况后才知道了所以然。善良之人也是思想复杂的人,彻夜未眠的他思考着未来,还在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他早早起了床,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出了门。六月的太阳火辣辣,金黄的麦浪在风中沙沙响,麦地中间有母亲的坟墓。他不知不觉就坐到了母亲坟头。他给母亲说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说自己的孩子妻子,说自己的哥哥嫂嫂,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又不能放开哭,只能默默流眼泪。也不知流了多长时间眼泪,大概到了吃饭时间,孩子他妈已经做好了饭,孩子们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只有自己的父亲没到。

而此时,老白二已经枕着母亲的坟头睡着了。一晚上的乏意让他不再设防,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个山脚下,这山陡峭,只有一条路通山顶。路边偶尔有一棵大树,除此之外光秃秃的,一片荒凉。他走了几步,见大树下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已经去世的姥姥。他问话,姥姥只是笑。他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山上云雾缭绕,一切景物朦朦胧胧。一路上能看见当阳堡的人,他仔细分辨,都是已经去世的。当他走到山顶时,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正忙着给庙里准备过会的材料。看见了他,并没有多少喜悦。他哭着跑到母亲跟前,母亲看见他,摸了摸他的头。

“妈我问你,你儿为什么要受这窝囊气?”他说。

“我儿不要哭了,母亲在刃利天做事,你的遭遇是福不是祸,你看”说着,大袖一挥,出现一个画面:佛陀给他两个点心,让她给弟弟一个,他拿着点心,边走边吃,吃了自己的,就忍不住把弟弟的咬了一口,这点心实在太好了,吃着吃着就把弟弟的也吃完了。这是饥荒年景,饿遍地,眼看弟弟奄奄一息,但最终还是没有食物,弟弟在他的注视下咽了气。后来他也死了,可弟弟已经轮回了,这一世她变成了女子嫁给了白家老大,他也紧随其后,这一世成了白家二公子。

“我儿,这就是你的因果,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赶紧回去!你哥一家只会坏了我家的气数,我家族的兴旺还得靠你!记着,万事守正相信正义相信善良,焚香念经,多做善事,才可兴旺发达,凡刻薄自私谋害他人者,无后代,断子绝孙”母亲说完一把推开他,就向山顶走去。而他的背后,恰巧立了一方石碑,上书:“须弥山”

三个孩子和母亲没吃饭,他们分头行事,围绕着当阳堡开始找自己的父亲。当妻子在坟头发现熟睡的丈夫时,一下流出泪来,她没有叫醒他,抹着眼泪,领着孩子们回家吃饭。

下午,他回到了家。刚到家就拿起铁锨,用竹篮提了麦秸秆,又提来一桶水,在后院开始和泥。孩子们也来帮忙,他就有了动力。一下午时间,一间小巧精致的佛堂就建了起来,几个孩子又在佛堂前栽了两颗火晶柿子树。从此,他每天都会来拜一拜,空闲时就翻翻关于佛学的书。而自己的妻子似乎与佛陀更有缘,早晚各一柱香,就是绣个花纳个鞋底子,她总喜欢呆在庙里。

春华秋实,日子一天天过,外边到处硝烟,白氏的屋里还有小家的温馨。自上次后,白老二再没去布庄,跟着族内的几个人开始在外边干建筑。白老二是秀才,握笔杆子是分内事,在几十号人的集体里除了算账,还负责墙上屋顶的绘画装饰。慢慢地,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画工。

老二每天按时回家,自己亲自教几个孩子读书。媳妇说,女孩子读书少好一些,他说,新社会马上来了,女还一样可以读书做官。媳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里嘟囔着:“也罢也罢,多读点心底就善良了…”目光不由得就看到了隔壁。窗外,贴着墙生长的拐枣树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把隔壁影的非常昏暗。随后,他有笑了笑,幸福地把孩子们桌子上的灯花剪掉。

建新已经五岁,但自那次掉进井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今天感冒发烧,明天又拉肚子,动不动莫名其妙地昏睡。老二几乎找了方圆几十里的医生来看,也是无济于事。

隔壁的建卯身体却异常健壮。这孩子比建新大三岁,上房掏鸟窝,下水摸鱼,用弹弓打野鹌鹑,埋夹子夹黄鼠狼。一会儿摸进军阀的营地偷子弹,一会儿又去国民军的驻扎地混口饭吃。谁都当他是小孩儿,逗着他玩儿,实际上,这小子胆子肥着呢。两边吃,两边玩儿。常常被母亲拿着扫帚棍儿抽,但你抽我跑,跑不过你抽,你抽我又打死都不喊一声不流一滴泪,真是白家的怪人。

大人之间的矛盾永远隔不住亲情。虽然白氏兄弟关系并不好,但建卯偏偏很喜欢建新。常常躲过母亲引着建新出去玩儿,还时不时拿着好吃的给他。当阳堡有孩子欺负建新,他一定跑过去,狠狠揍对方一顿,即使对方人再多,也不退缩。渐渐地,他就成了周围有名的孩子王。

建莲、建兰、建菊三姐妹起初并不喜欢建卯,在他们看来这毕竟是“仇人”的孩子,但看到他对弟弟非常好,对他们几个也很好时,也就慢慢地改变了看法。几个孩子,就变得非常亲密融洽起来。

白氏的兄弟虽有间隙,但这毕竟没有打破他们基因里世代相传的门风祖训。恩怨也截止到父辈,子辈又活络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