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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鬼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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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关中平原喜欢下雨,一阵风吹来,太阳被刮的回了家,天上就会飘雨。这时候,气温会突然下降,湿冷的感觉让人无法抵挡。

这天晚上,壕里村八个人被绑了手脚关在饲养室里。阵阵寒风吹动着窗外的松涛,发出沙沙的声音。建卯端了一盘子馍推开了饲养室的门。看守的人问他干什么。他说队长让送饭,顺便接替他吃饭。那人就赶紧站起来,搓搓手,跺跺脚:“好!你可看好了,我吃过饭就来换你”。

这几人被五花大绑,手里的绳子拴在牲口槽上,嘴巴也被人用麦秸杆塞了,只有两条腿是自由的。俘虏们冻的瑟瑟发抖,站起来在干草里踱步取暖,还有的用草料把自己下半身埋起来,坐在墙角,眯着眼,尽量减少体能的消耗。

建卯端了半盆子黑馍,把这几人嘴里的麦秸塞子拔掉,拿起馍给他们喂。这几人也是饿到了家,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每个人分两个硬邦邦的黑馍,大家很快就吃完了。一个年龄大的说:“碎怂,给叔弄一杯热水去”

“你牙挺大的”建卯说。

“叔看你碎怂不错,叫你倒一杯热水是我抬举你呢,我跟他们不一样”这人说。

“有啥不一样?”

“你们她妈的不闻不问上来就抓人,我是他们请来的技术员,专门给计算土方指导平沟填湖的,你们他娘的只管抓人,根本不问,快,给叔倒一杯水去!”那人催促着。

建卯看看周围那几个人,问他们怎么回事。那几个人如实说了,这人确实是壕里堡从县土地所请来的干部。

建卯马上意识到了后果——壕里堡和当阳堡世代尿不到一个壶里,为了庄稼经常冲突,但双方冲突,从来只限于两村之间,大家心照不宣,从来不向上级告状,直到按照双方认可的方式解决而重归于平衡。

建卯起身,准备去找队长,又想:“我这次来是为了了解壕里堡大队部的情况的,不如想办法把这人放了,顺便刺探一下他们把我们的人关在了哪里”

于是建卯就蹲下来:“哦,原来是领导呀,好办好办,这是我们两村之间的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

那人兴奋地点点头:“是呀,是呀,你赶紧给你们队长说一下,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呵呵,你谢我什么,我又不缺什么,我兄弟也被他们抓走了,你又放不了他”建卯拍着那人的肩膀大声说,又拿起一个馒头,放到他嘴边,接耳低声:“你回去,看我们人在哪里关着,再告诉押你回去人就行了”说完就走了。

建卯把情况向队长进行了汇报,这队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找来了两人,连夜晚把人护送回去了。那个人回到村里后,吃完饭托辞上厕所,把关押当阳堡人的地方告诉了在一旁埋伏等候的人。

当阳堡一带,晚上是很少有人出去的,狼野猪和狐狸经常出没。土地平整开始后,这些动物无处藏身,天一晚就更加肆虐起来。前几天,牛村和壕里堡就有人被咬伤。

第二天天一黑,建卯在家里吃了饭,打着饱嗝儿就进屋睡觉了。很快鼾声大作,大娘听到了,骂了一句“猪”,也就躺下睡觉。隔壁白老二家不时传来老两口的叹息声和两个女子窃窃私语声。听到建卯的鼾声,想起了建新,辗转难眠,很晚才沉沉睡去。

这个晚上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鸡鸣狗叫。建卯醒来了,翻过自家的后墙来到了野地里。他一手提着粗擀杖,一手拿着一把桃木剑,腰里挂着师傅给的驱鬼印。周围很静很黑,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不等建卯翻过山羊坡,天上就飘起了雨。

“好,很好”建卯抹一把脸上的雨滴。

他翻过山羊坡,找到了师傅存木炭的洞,抱了干草铺在地上,接着把木棍插在洞外,解下印章,在自己周围八个方向的地上各盖了一下。然后就盘坐在干草上,手拿着桃木剑开始挥动起来。

外边的雨越来越大,已经有了沙沙声,紧接着又刮起了风,风还没有停,洞口就有了脚步声和铜锣声。这声常人听不到,建卯却一清二楚。

“来了,还不快进来!”建卯手握木剑指向洞外。

声音一出,进来五个人。这几个人一身黑袍,都戴了高高的帽子,看不清脸,只看到一人走在最前边,手里拿着铜锣,其余四人在后边排成两行。建卯走进四人中间的空地,把剑一挥,听到一声啸叫,人就没了影。

饲养室是每个村最有用的地方,集体的农具在这里放,粮食在这里屯,木材砖瓦石料土坯在这里堆,牛马猪驴也都在这里养。事关村里的,鸡骨头马煞,蚊子秋疙瘩,寡妇光身汉,谁家媳妇打婆婆,谁家男人胡麻达,这些事情都会在这里决出个结果来。

建新也被关在了这里,嘴也用麦秸塞住了。壕里堡的几个半大小伙子平地时打死了一只野鸡,正点了火烧烤。当阳堡的几个人眼睁睁看着,野鸡的香味一阵阵飘出,这几个人饿了两天,早已脊梁柱贴肚皮了,无奈眼看着,眼睛受活,眼看着,嘴却受折磨。

壕里堡在沟道里,风吹过,带哨子地响。这里是风头,也是贯穿村庄的河流的水头。雨哗啦啦下起来,河水就慢慢涨了起来。村长开始在喇叭里提醒大家注意发水的事,这几个小伙见外头风雨交加,形势不妙,就起身到屋外看。壕里堡饲养室的东墙外就是河,这河不宽,只有十几米,完整的一块石头河道,不知被冲了多少年,深不见底。这河平日里水量就大,遇到大雨,经常溢出来。溢出来又不会对两岸造成太大伤害。除非上游的水坝泄洪或者突发暴雨时,才会对离河最近的房屋产生影响。这村子绝大多数人家在河西居住,要去东边的当阳堡就必须过这条河。而通往河东的桥也只有一座,所以,这也成了壕里堡的一道天然屏障。

这几个小伙刚出去,就听见锣鼓敲打的声音,回头一看,却不见一人。再往河边走几步,听见上游如同打雷一般轰隆隆响,吓的赶紧退回房子,房屋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几人重新点了灯,找来草帽,又去寻工具,准备出去防洪。转过身一看,发现烤好的鸡不见了,再往远处一看,当阳堡的四人也不见了。他们几人找遍了饲养室也没发现,又打着手电筒在饲养室周围找,还是没找到,等爬上河东的大坡才发现几只鞋,远远看去,当阳堡的几人打了火把已经跑远。

建新是被建卯背着回家的。这几人刚爬上壕里堡的坡,就听见一声炸雷,闪电中看见建卯背着建新,几个人围在他们周围,闪电一灭,建卯和建新就不见。

第二天,那三人问建卯怎么跑的那么快,建卯嗔怪地说:“你们三人拖拖拉拉,还嫌我跑的快,我也就比你们早回来十几分钟而已,我问问你们,那只烤鸡在哪里?”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一笑就跑开了。

这话让建卯不能理解,背地里问建卯:“哥,咱回来都睡醒来了,他们才到呀”建卯十指放在嘴边,嘘一声:“闭上眼,不要吱声,什么都不要问”。

“闭上眼,不要吱声,什么都不要问,这是昨晚上你给我说的,我闭了眼,只听到风声呼呼,几分钟后睁开眼就到了你屋子,卯哥,你这是啥神通呀,总归告诉我一声”建新问。

建卯没吱声,走出屋子:“我得去找队长,看看地的事情怎么处理。”

这队长是也是个血气方刚的人,见自己的四人跑了回来,一下子硬气起来。壕里堡的七个人,坚决不放!第二天,天放晴了,队长安排了人继续平地。这次,壕里堡的人再也没有阻止,直到整个干沼泽全部变成当阳堡的土地才派了人过来。

派来的人正是那天放回去的技术员,这人传达了壕里堡村长的条件:壕里堡村北的水地一共3亩是他们开的,现在也给当阳堡做为交换七人的条件。当阳堡得了地,放了对方的人,这事才算了结。

这个春天,雨要远多于往年,一会儿雪,一会儿雨,一会儿雨夹雪。气温一直升不上来,阳历到了四月底,柳树才冒出嫩黄的尖儿来。

县上给农业社分了几台拖拉机,当阳堡有一个指标。队长就领了建卯和四个硬棒小伙子去接车。当阳堡离县城有40里路,天又一直下雨,地上泥泞不堪。四人一人拄了一根棍儿,一步三滑往县城走,走了大半天,天开始变黑,队长估摸一下,再走五里就是当阳镇,今天是走不到了,得在当阳镇休息一晚。于是大家就放慢了脚步,几人开始聊起来。

一人就说,你看这天,雨下个不停,又冷又潮,咱还是点一堆火,烤烤衣服,歇一会儿吧。于是几人就在路边的破砖瓦窑里点了火,又拿出烙的馍吃了起来。 正吃的时候,窑里一声尖叫,就窜出来一只黄鼠狼。几人吓了一跳,队长就站起来:“狗日的,真晦气,天黑遇见黄大仙”说完,就站起来往地上吐唾沫。吐完唾沫,又从里边拉了玉米杆扔在了火堆里。火苗一下蹿了起来,呼啦啦舔着窑顶。约莫过了个把小时,五人一人吃了一片锅盔,肚子饱了,嘴却渴了。

“咱出发吧,赶紧到当阳镇喝口热水,这馍差点把我噎死”有人说。

大家就站起来往前走。雨很小,云很厚,天很黑,几人摸着往前走,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又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

“妈的蛋,怎么又是一只黄大仙”队长说。

“哈哈哈,这大仙是来说媒的吧?咱四个光身汉来一只黄大仙可不够呀”刚说完,又听见尖利的一声叫。五个人的背一下子凉了,怎么感觉有点邪……

五个人就没了声音,大家相跟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灯光了,几个人就加快了步伐往前走,走到跟前一看,竟然是刚才他们烤火的破窑。几个小伙子一下懵了,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走,继续走,就按这个方向走,不会错!”队长用拐杖指着一个方向。于是五个人又出发了,这一路再没有人说笑,紧紧相跟着往前。周围没有声音,静的出奇,只能听到脚步声和自己呼吸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了一丝灯光,于是快步走到跟前,结果发现这竟然还是他们点火的破窑。

队长额头的汗流了下来,手拄着拐棍仔细看这窑,又转过身看看旁边,竭尽全力发现一些也特别的点。队长的眼皮在火光中微微抖动,周围的一切都变的陌生起来。

建卯也有这种感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拉了拉队长的衣角:“哥,你和兄弟们在这里烤烤火,我去大个便,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说完,转身就走。他装做很急的样子来到了窑背后,抱了一捆玉米杆铺在了地上,把拐棍插在地里,双腿盘坐在上面,解下腰上的驱鬼印,口里振振有词……

队长和几个小伙子往火里扔了一些玉米杆,几人蹲在周围等建卯。天上起风了,雨也停了,周围却更黑了。几个人没话找话,你一句,我一句,牛头不对马嘴。正聊的时候,突然从窑后传来一声尖叫,就有人开始嚎叫着求饶。接着又传来棍棒抽打的声音,求饶的声音就变成恐惧的哭声。这声音很惨,几个人吓的大气不敢出。很快,声音消失了,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建卯还没回来,才发现刚才声音的方位正好在建卯大解的位置。于是几人就扯着嗓子喊建卯。

建卯从窑后拄着拐杖回来了。

“你没事吧?”队长借着火光上下左右打量着建卯。

“你在那边没发现什么?”另外几个人问。

“没有呀?怎么了?”建卯回答。

“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声音,没看到什么东西?”大家不可思议地问。

“怎么了?你们几个怎么这么奇怪?”建卯问。

“没,没什么”队长回答。

“那就走呀,赶紧到当阳镇喝口热水”建卯说着,就拄了拐棍往前走。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跟在了建卯后边。

一个小时后,大家终于来到了当阳镇。五个人要了两间房,烧了热水,就早早躺下了。

这一晚遇到的事情,每个人都清楚,但没人再提,更没人再问,全当没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