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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村真的成了天河,洪水从山坡涌下来,急而深,水声不像水声,全然没了婉约,清一色愤怒暴躁。
众人见族长还未回来,收拾好的东西就都堆在门道的桌子座椅上。族长三人回来了,大家就围上去,七嘴八舌问该怎么办?
族长喘着气:“都回家,找雄黄酒喝了,再在房前屋后,大路便道上都撒了,然后闭门不出”。
“可是…可是这洪水眼看着就齐腰了,咱这土房可不经泡呀……”有人怀疑。
“这是贠先生说的,咱不强求,相信的照做,不信的,这会儿就可以暂时移到山坡躲避”说完即走了。他也不相信,但想起刚才看到的水绕着祠堂走,又想起贠先生还在最危险的地方,自己竟冒出一股勇气,在全屋人惊讶的目光中留了下来。
很多人见族长留下来,也就跟着留在了天河村,其它少数人就跑到了山坡上躲避。
龙王露出满意的笑,站起来,看还有大部分人还留在村里,就加大力气施雨。
现在的雨基本是用盆子往下泼,所有雨具都无济于事。几百人站在山坡上,用布、床板、门扇胡乱搭成棚子,蜷缩在下边,还有的顶了盆子,簸萁或者三五个孩子举起一个蒲篮挡雨。大家向天河村看去,那里是他们的家,平日里,黄墙青瓦,鳞鳞而整齐,现在却如海市蜃楼,在雨雾中时隐时现。但大家突然发现,如此大的雨,村里的房子却依然屹立,并没有多少倒下。
龙王在庙里施雨,整个天河峪上下游的雨水都被他挪用过来。天河村上空,笼罩着厚实的黑云,雨从云中落下来,整个天河村黑乎乎朦朦胧胧像在地狱一般。
“奇怪……怎不见房屋倒塌多少?”龙王推开门,拿了拐杖,腾起身子,就上了云端。
刚到天河村上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刚落到大槐树下,就生起一股非常厌恶害怕的感觉,他是幻化成一条小青蛇盘在石桌下的。自上而下流动的水里,总有一种东西让他很不舒服,心里恐慌,竟不能集中精神施雨。正当他纳闷时,一个醉汉唱着听不懂的歌,就把一杯酒远远泼到了石桌子上,那人正是犟驴儿。这人泼完,拿起两个小板凳,以半截双腿为支点,两手的两个板凳为另外两个支点,支撑着就往前走去。
犟驴儿被雷击,虽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但失去了两条腿已无法走路。这人虽倔,但也是条汉子,没腿了就没腿了,在他看来照样活的精彩!于是找来木匠做了两个巴掌大的小板凳,两只手各拿一个,支撑在地上,半截腿和屁股就坐在地上往前挪移,这就成了他的行走姿势。这姿势很滑稽,但没有人笑话,更没人提起,哪怕是无意为之,都把他当成正常人。
犟驴儿毕竟遭遇了大难,也改变了不少,话不多了,性子也不再暴躁,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去找贠先生那里或者走十几里地去悟真道场帮忙。
这次洪水,他没有走,其实在心里,他对这龙王还是很不服气的。他听了族长的话,用盆子盛了一盆子雄黄酒,沿街泼洒。
犟驴儿的酒刚洒到一条小青蛇身上,那条小蛇就剧烈翻滚起来,白肚皮朝天,缠结着,恨不得挽成一个疙瘩,接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哈哈哈,这是雄黄酒,你个笨蛇……”犟驴儿用杯子舀出一杯酒,低头喝一口,红着脸大声吼着秦腔就向前走去。
说来也怪,当雄黄酒泼小青蛇身上时,雨就马上就停了,犟驴儿还没走几步,天上的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散开,黑乎乎的云里竟透出一点光。
大伙儿站在山坡,见雨突然停了,又见天河村上空云开光现,再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云消散了大半时,就都向村里走去。
大家回到村后,惊讶地发现,整个街道虽被水冲下去一尺深,但大多数房屋却完好无损。大家又发现,这些完好无损的房屋,都是没有离开的人家的。凡是离开的,房屋都有损失,但是还好,大多留了半间一间的,也能有个藏身之处。
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没离开天河村的人知道,只有族长他们三个最清楚这其中的事情。这话就由他们三人嘴里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就都知道天河村住着一个活神仙。渐渐地,问财富的,求姻缘的,卜前程的,一股脑儿都涌到天河村的祠堂来。
那天云开雨停,当大家重新回到村子时,石桌子下的小青蛇就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人影晃动,都拿了盆子把自家院子里的水舀进街道。街道里就又有了水,哗啦啦象河流,这小青蛇使尽浑身力气,翻进水里,借着水的力量就飘进了河道。河是蛟龙类的故乡,一见水,这小青蛇就渐渐缓过来,等到彻底恢复后,就化作一股青烟,飞进龙王庙里。
回到庙里,他找来一些药丸之类的,赶紧吞服进去,接着盘坐在蒲团上,微闭眼睛,开始休息。
一场暴雨之后,麦子喝够了水分,微微泛黄的叶子和麦穗儿就又开始生长,几天太阳暴晒后,终于吸够了养分,开始正式成熟。
龙王也恢复了,他不知道用雄黄酒对付他到底是谁出的注意,只知道这人并不好惹,竟能知道自己是从蛇修行而成的半龙之身,因而对天河村就产生一种略带畏惧的敌意。
“天河村的人,造业无数,本不该有此造化……”这龙百思不得其解,就不敢再随意报复,暂时安稳下来,但这口气,决不能咽下去,否则轮岗时,自已在众龙王中颜面何存?
十天后,麦子彻底熟了,颗粒饱满,面质十足。犟驴儿坐在地头,揉碎一把略挂绿色的麦穗儿,吹了麦壳儿,放进嘴里咀嚼。
“这麦子面真足,香,甜,好!可惜,可惜呀!”
“可惜什么?”有人问。
“可惜他吃不上了……”犟驴儿说着,指了指之前和他开玩笑的死去之人的家属。
“这和你没关系,人各有命,都因所造之业的差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贠先生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两人一见贠先生,就起身行礼,见先生穿的整整齐齐,好似要出远门,就问:“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走了”
“走?您在天河村住的好好的,干嘛要走?”
“对呀,您是天河村的恩人,大伙儿还没有好好报答呢,您走了,让我们亏欠你一辈子?”
犟驴儿两人拦住了先生。
“前遭求雨,止洪,借老天之力,为天河村尽了几份绵薄之力,天河村人通过这次灾难也懂得了很多,谦卑包容之心重新萌发,我也算是做了功德,得了资粮,我走前已经跟族长说过了,今后天河村遇到风雨雷电此类气候灾难,可焚香燃我所留的纸表即可,本不应从此处过,无奈与犟驴了还有几分师徒之缘,就前来做别”贠先生说。
“师徒之缘?”犟驴儿不解。
贠先生点了点头,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玉石吊坠儿和一本书。这吊坠儿是一块儿原石,不琢不磨,却透亮的象一块儿白蜡。书是佛道都在做功课的《心经》,并叮嘱他时时念诵。
犟驴儿接过书和吊坠儿,正要详问,贠先生转过身已经走远。
贠先生走后,天河村的祠堂继续热闹了几天,之后,人就少了。很多人开始后悔,怎么不趁着先生在,早早给自己算一下。很多人又开始庆幸,庆幸先生还在时自己问了很多想问的,明了前程,坚定了奋斗方向。天河村在这种情绪落差中重新归于静。
槐树上的黄鹂开始叫了,早叫起床,晚叫加班。家家都开始收割麦子,收完了拉回家,打下麦粒儿,铺在席子上晾晒。大人们就拉着车子,把麦秸杆儿堆起来,小孩子就拿了棍儿,坐在席子边赶雀儿。天河村家家门口都晾晒了麦子,户户门墩儿上都坐了看麦子的孩子。
屋子里,老人都在做饭,烙馍,摊煎饼,烧稀饭,下挂面,都是实在的饭。
青壮年劳力都集中在地里干活儿,村子里只剩下老弱病残搞后勤。这是龙口夺食的关键时间,谁都不愿意在最关键时刻出现闪失。
一天中午吃完饭,太阳红艳艳地挂在天空,强烈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大人们都去地里了,孩子们坐在自家门墩儿上打瞌睡。一个穿戴干净的老人经过,他手里拄着一个棍儿,见一个孩子打盹儿,就用棍子敲了敲地面。这小孩儿一下子惊醒来,睁开眼一看,是个老头儿,就有点不高兴。
“雀儿要把麦子吃完了!”那老者笑着说。
“吃了就吃了,不就是几粒麦子,贠先生说了,麦子收回来,五月二十六不要晒麦子就能吃一年白馍”那孩子说。
“为什么五月二十六不要晒麦子?”那老者问。
“不知道,凡是贠先生说的准没错,那次暴雨,就是贠先生止住的……”孩子说着,拿起竹竿子站起来赶鸟儿。
一群鸟儿扑棱棱飞走了,孩子就又回到门口,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老者已经不见了。
这老者正是龙王变的。自从暴雨洪灾之后,就不断有天河村的人来庙里烧香,个个虔诚,各色贡品也不断,小小的龙王庙竟难得热闹起来。龙王开始不相信,发现这些人是真心时,就纳闷起来。之前从天河村过,没一个人愿意施舍五里之水,骂老天,骂龙王,自大骄傲,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虔诚如此,到底是为什么?
于是龙王准备一探究竟,当他来到天河村时,发现人都去了地里,又见几个小孩儿坐在门墩儿上累的打瞌睡,感觉甚是可爱,就想逗一下玩儿。不想误打误撞,竟打听到雄黄酒事件原来是出自一个贠姓男子之手。这让龙王羞怒难忍,站在云端对着下边大吼一声。
好端端的天空竟然响了一个雷,孩子们就拽起席角儿赶紧收麦子。地里的人听到一声雷,也赶紧拉了车子放下镰刀往家里跑。可雷只响了一声就没再继续,惊魂未定的都站在街道往天上看,看了半天也没有一朵云,天还是燥热难忍,并没有雨来之前的蒸和闷。再互相看看,就有人大了胆子:“是慌雷,没事,继续晒!”大伙儿就又用耙子推开麦子,重新晾晒。毕竟颗粒归仓之前最重要的就是晾晒,而晾晒必须在夏日雷雨的间隙进行,这是考验心理素质的事。
五月二十五日,依旧是大晴天,家家户户依旧在门口铺开席子晒麦子。
龙王这几天很不舒服,一肚子的气出不来,龙胡子都吹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嘴里念叨:“远离贪嗔痴,远离贪嗔痴,等到角长出来,成真龙时,不知有多少福报和欢乐,这点气,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龙王嘴里念着,不断安慰自己。这龙毕竟是轧龙层次和蛟龙相当,无角,脖子又有白环,还未修成正果,但修成真龙也只需要再渡一劫了。可不能功亏一篑。
龙王正安慰着自己,竟收到一封诏书,上边是天庭要求他在明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六下雨的通知。
龙王一看,喜出望外,安慰自己的话马上烟消云散。赶紧对着天恭恭敬敬作了三个揖,然后又赶紧准备好施雨法器,长长舒了一口气,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恶气都吐了出来。
“明天把雨全部降到天河村,哼哼……”龙王心里想。
第二天,太阳依然如旧,天空没有一丝云,龙王早早拿了施雨工具站在云端。
地上,有很多人准备继续晾晒,但族长命令几个小伙子,挨家挨户通知今天不要晒粮食,集体去地里割麦子,并以最快速度把剩余的麦子割完拉回家。很多人不明白,也不愿做,毕竟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安排,但那几个小伙子口气坚决,并以族规施压。也就都嘟嘟囔囔去了地里。
村子除了一群拉帮结派的狗在巡逻,家家户户都锁了门。整个天河村除了叽叽喳喳嚼舌头的麻雀,再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