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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是一候,三候是一气,六候是一节,一年七十二候,二十四节气,三百六十五天,也就是一周天。“气候”一词正来源于此。所以五天一小变,十五天一大变,这不是危言耸听,是天数使然。
五天前,天上有瓦渣云,俗话说:瓦渣云晒死人,在这初秋依然如此,持续了两天,就有蟋蟀开始叫,早上起床,一抹朝霞铺在里面,出去拾粉搂柴的人就看见路上满是泥点,弯腰看,泥点都跳开了,原来是蛐蛐儿。第四天晚上,麻雀就都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天垂象很明显,但没有人注意,只是感叹一句:“这鸟是疯了,大半夜叫唤,精神比人足呀!”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睡觉。到了第五天晚上,十二点刚过,留村的麦秸垛就被疯子战熊点了。
火太大了,周围几个村的人也被搅和地起了床。有些喜欢看热闹的竟然跑到了留村来看。
麦秸见火就着,这是最容易点燃的柴。火焰腾空而起,卷着火星飞到夜空,没有人能靠近,大伙儿看这火没法灭,只能丢车保帅,在麦秸中间挖出五六米宽的隔离带,把村子和麦秸垛隔离开。
做完这一切,都提了桶守在火场,眼巴巴看着火焰蔓延。
“好!好!太好了!你们都起来了!死不了了!死不了了!”战熊又喊了起来,边喊边笑。
大伙儿听到战熊的声音,就咬牙切齿,有妇女开始骂他,还有几个走到柏树下,挥舞拳头就打起来。边打边骂,也没人上来拉。聚缘在下边看着战熊:“你少说几句!”
天上竟然有了风,火焰发出呼呼声,像老虎叫。接着,远处的天空就有了雷声,雷声不大,但地面却震动的厉害。这时候人们发现,地上竟然有了声音,轰隆隆从远及近。众人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反应过来,地面就如同波浪一般起伏,很多人站不稳,东扭西歪。
“地震!”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一声提醒了所有人,之后,地面更加剧烈地摇起来,大家都站不稳,趴在地上抱着头捂着耳朵喊。
留村家家户户都住着祖上的房子,这些房子一部分是解放后盖的,而绝大多数都是解放前盖的土房子,抗震能力很差。
大家趴在地上,看着自家的房子倒塌,看着大地裂了缝子,看着一人抱不住的树慢慢倒下,看到地下的光,看见天上的光,这个世界混沌一片,似乎到了末日。
到处都是哭喊声,有一个笑声却鹤立鸡群。这是战熊的笑声,他被绑在柏树上,抬起头对着天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好!好!太好了!都出来了!都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平息下来,天上划过一道闪电,雨就落下来,噼里啪啦,不是雨,竟然是冰雹。大伙儿赶紧跑到火旁边,几百号人都围着火,连附近村子的人也都跑了上来。
第二天,冰雹停了,雨小了,留村的房子已经倒了三分之二。大伙儿就集中在剩下的三分之一人家里取暖。
余震还在不断发生,遇到余震,大家就迅速跑到房外。没有了,老弱病残就在屋子里休息,年轻的拿了镢头和铁锨去自家屋子挖东西,首先要挖的是粮食,然后是衣服,至于其它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三天后,才有人想起了战熊。就赶紧跑到柏树下,战熊已经晕了过去。聚缘把战熊背回家,点了炕,把他扶上去,又赶紧熬了白米汤,叫了赤脚医生来看。医生把了脉说:“命真硬!比畜牲都厉害!”说完就放开手,用被子盖了他。
“把稀饭喂了,再熬点姜汤睡一觉就行了……”
又过了五天,国家给的帐篷运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很多穿着绿军装戴着五角星帽子的解放军。他们给大家搭帐篷,运粮食,分锅碗瓢盆,给大伙儿看病。人们都感激着这些陌生而可爱的人,天上虽下着雨,生活苦难,但在田野中还是飘出乐观的歌。从《团结就是力量》到《黄河大合唱》再到《我爱你中国》,大伙儿边唱边干。
战熊也拿了铁锨来干活,这家一会叫:“战熊,来给咱把碌碡推一下”,另一家又叫:“来,战熊,把这根檩抬一下”,战熊听到了,就笑着去帮忙。别人夸他有力气,他就高兴地要再表现一下,别人夸他是铁人,他就要一只手去劈砖!这是地震后发生的变化。其实想想,战熊似乎一直在边。从孩子死前的睿智果断坚强努力到孩子死后的沉默不语闭门不出,到住进灵堂后的到处乱跑,抽烟喝酒,最后再到火灾后的活波和“人来疯”,一路变来,越来越疯,越来越孩子化。
经过两个月,也就在霜降前后,大伙儿的新房都盖了起来。留村的街道两边,清一色白墙青瓦的房子。大家找来了柴禾在屋子里点着烘烤,一周后,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搬迁的鞭炮声。又过了一段时间,腊八前后,整个社会生活彻底恢复了。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留村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过年才有的味道,里边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有推了车子沿街卖黄花粉条大枣的叫卖声,还有到处张贴的谁家杀猪售卖的红纸告示,吃完早饭就有老人们围在柏树下开始谈论置办年货的事儿。就这样,二十天后,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贴了对联,挂了灯笼,一切准备停当,虽然经历了地震物质匮乏,但也算有模有样看的过眼。
薛秃子父母早亡,一个人住在自家屋子里,而这次地震,偏偏他的屋子又完好无损,这让很多人不得不埋怨老天的不公。薛秃子生性烈倔,心狠手辣,又有前科,所以就没有人愿意给他说媒介绍媳妇。他不缺钱,这个社会很适合他这样的人。对于他来说,给公路上扔一根电线,可以挡住从上边压过去的人要钱,可以叫一伙人到自己家赌博,每一局收钱,还可以替公社收电费抽钱,更可以替人要债或者去南方贩一些墨镜了电子表之类的东西。总之,这社会的钱太好挣了。所以,他压根不缺钱。
薛秃子置办了很多年货,鸡鸭鱼肉,腊肉肘子,花生米凉菜,清一色熟食,买了两箱西凤酒,两幅对联,两幅门神,又买了二十块钱的炮。这些炮都是带响的,花炮他不放心买,说你是女人和孩子放的。这炮里,有一万头的鞭炮,胳膊粗的雷王,还有几十根二踢脚和窜天猴。这家伙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又玩心十足,经做些引人瞩目的事情。前几年他认识了咸阳那边的几个盗墓的,搞来了几根雷管,本身是想去地里炸狐狸的,还没来得及炸,就发生了地震,于是就想着,不如大年三十当炮给放了,全当给先人争光了。可这毕竟是雷管,派出所一直在查民间私藏军火的人,于是灵机一动,就把雷管镶进了雷王里。
大年三十,大家都夹了香蜡纸裱,敲了锣鼓家伙上坟“请先人”。关中民间有说法,大年三十迎先人回家,大年初五再送先人回去。请的时候敲锣打鼓,回到家放炮,放完炮贴门神。送的时候就要简单的多,只需要拿了纸,在十字路口烧了后头也不回走回家即可。
薛秃子也请先人,毕竟他也有爸有妈。只是他请先人也与众不同。他先贴了门神,再拿上香蜡纸裱,一个人来到坟地。在坟上烧完,先放三个雷王,再放一串鞭炮,接着把父母坟上的干草都点燃,就唱着歌往回走。
聚缘领着战熊在四个老人的坟前烧纸焚香,他们磕完头,就往回走。到了灵堂跟前,战熊拗着不回村里,聚缘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就陪他来到灵堂,又给他把炕和炉子点燃,再三嘱咐战熊不要乱跑,他一会儿把年夜饭端过来,咱们两个一起吃。说完就急匆匆向村里走去。
薛秃子烧完纸唱着歌,见灵堂的烟囱浓烟滚滚,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一个笑,向灵堂走去。
他推开门,战熊正坐在炕边,就笑着对战熊说:“你吃了没?”战熊摇了摇头。
“过年了,你有炮没?”
“有……有……”战熊从炕上摸出来一个大拇指粗的雷王。
薛秃子走到炕边,看着战熊的炮,笑起来:“你那也算是炮?根碎娃牛一样的,你今晚上放了我估计你八辈子先人都听不到,来,看看,这才是炮!”薛秃子拿出一根胳膊粗的雷王在战熊面前晃了晃。
战熊看见了,上来抢,薛秃子把炮往口袋里一塞:“想要了你得凭本事,听说你的本事大地很!”
战熊头一扬,眼睛露出一种自豪:“我能一个人掀翻碌碡,我能推倒一堵墙……”
“你敢放这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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