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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秃子没卖成铁牛,村民也没能把铁牛放回原位,双方的僵持让铁牛在沙坑边稳定下来。拖拉机浓烟滚滚,薛秃子还在挖沙子,平整的土地被他挖成四五米深的坑。坑底冒出了水,村里的孩子们就三五成群来沙坑玩。战熊也就是这时候开始撵孩子的,他嘴里骂着,拿着土撵,直到孩子们都跑回了村才肯罢休。
自从那天晚上在铁牛边晕倒后,战熊就更加不愿活动,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坐在铁牛边看着沙坑。薛秃子也已经习惯了战熊的存在,忙忙碌碌地干着活,丝毫不再受他的影响。
“要出人命了,要死人了,死人的钱快到账了……”战熊喊着,一直这么喊。
两个月后,当几十亩的公产田地要被薛秃子把沙子翻完捣腾干净时,瘦猴儿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瘦猴已经感冒了快两个月,每顿饭后都会抓一大把药吃下去。他这感冒很奇怪,吃了药就会轻一些,几天后又会重,重几天又轻了,之后就是发烧,他吃了安乃近很快就又好了,于是又生龙活虎地来工地。
如此这般一个多月,瘦猴儿就开始流鼻血,这血很稀,像水。他以为是天热上了火,就端起杯子大量喝水。这样子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挨到了这块地里的沙子要被挖尽的时候。
一天早上,他竟然浑身虚脱坐不起来。瘦猴儿的媳妇疯了后,他就再没回家,一直和薛秃子住在一起。薛秃子见他不能起床,就问他怎么了,瘦猴儿睁开眼睛,眼球竟成了红色,喘着气,血就从鼻子流了出来。
薛秃子一下慌了,把他扶起来,发动了拖拉机就赶紧拉到了木锨镇医院。医生忙活了几个小时,把手套一扔,就对薛秃子说:“你是谁?他家属呢?”
“他没有爸妈,媳妇是疯子,也没有孩子,就一个人,我是他朋友,怎么了?”薛秃子问。
“噢,那麻烦你赶紧想办法联系他族内最近的亲属,他也就一两天的时间了……”薛秃子听到这话,一惊,就问:“医生,他前几天还好好的,到底怎么了?”
“出血热,太晚了,没得救了!”医生说。
薛秃子赶紧来到碾子村,找到了瘦猴儿的堂弟,两人商量后,连夜把偷偷地就把瘦猴儿拉回了碾子村。第二天,村里人才知道瘦猴儿得了重病,已经是在熬日子了。瘦猴儿毕竟年轻,很多人看着可怜,也就不再介意他之前的坏名声,都来看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瘦猴儿喘着气,把自己的错一一说来,对自己过去伤害的人也道了歉,忏了悔。第三天一大早,公鸡打鸣的时候,瘦猴儿就咽了气归了西。
碾子村人都知道瘦猴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大多数人只知道,瘦猴儿本身就瘦,从小身体就弱,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累死的。
薛秃子把瘦猴儿的股份全部抽起来,连本带利给了他堂弟,从此相割,彼此不言,再无联系。
今年的老鼠特别多,收割小麦时,时不时会从地里跑出一大群。等到收玉米的时候,地里到处是被老鼠踏出来的路。很多年轻人体会不到除四害时老鼠地可恶,今年算是彻底感受到了。
挂在屋檐的馍笼子里有老鼠毛,干净的案板上,一大早就有老鼠屎。揭开板柜,一柜子麦只剩下了半柜子,仔细一看,柜子底被老鼠咬了个窟窿,麦子全部流到了外头。卖老鼠药的,卖老鼠夹子,形成了产业,每天都会举着旗子来回几趟。
瘦猴儿死后,薛秃子就一人挖沙子。芦苇荡边的几十亩地都成了坑,坑底渗出绿油油的水,看起来阴森可怖。
刚收完玉米,天上就下起了牛毛细雨,气温还没降下来,雨没落地在空中就变成了蒸汽,让人浑身湿漉漉黏糊糊,难受极了。雨一直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玉米杆发霉的味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聚缘给战熊送饭,路过沙坑,看着烟雨朦胧的样子像大海,而沙坑沿儿正一点点垮塌,就叹息着:“多好的地呀,被薛秃子挖成了坑,雨再继续下去,坑沿会不断滑坡,坑边的庄稼都要遭殃的”他想着,就看见战熊站子灵堂的门槛上向远处看。
“战熊,来,赶紧吃饭!”聚缘把饭递给他。
“哥,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我得出去,得出去!”说着就要走,被聚缘一把拽住不能出去。
“你吃了饭再出去,我这里有草帽你戴上,上次的伤还没好,你得小心……”
战熊就端了饭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到一柱香功夫就吃完了,他用馍擦了碗吃下去,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往沙坑跑。
雨越下越密,五米开外已非常模糊,整个天空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地和远近。兄弟两人一步三滑跑到沙坑边,见沙坑底比较高的位置有一个黑点在动。战熊开始喊,声音大而尖,象狼一样叫。兄弟两人就向黑点的一头跑去,沙坑的这侧离芦苇荡很近,最近的地方只有四五米宽。两人跑到这边才发现沙坑和芦苇荡之间的分割带已经开始滑坡坍塌,眼看着泥土块儿垮进沙坑里,水就漫过口子往沙坑一侧流。再看看沙坑,底下的那个黑点是个人,那人正提了篮子捡地软。
聚缘看见了,也跟着战熊一块儿喊起来,边喊边指着决口的位置。那人直起身子,听见有人喊,就埋怨着:“咋了?咋了?拾个地软么,咋了?”兄弟两个费尽力气,也没让他明白,急地团团转。
芦苇荡的水越流越急,越流越大。突然,从远处传来震动声,沙坑与芦苇荡相隔的部分一下被冲开了。
芦苇荡的水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沙坑,眼见着那个黑点就消失在了泥水中,连喊声都没有。五分钟后,沙坑消失了,芦苇荡和沙坑合成了一个水面,这个水面低于地平面,看起来非常害怕。沙坑周围的地面带着绿油油的麦苗,一片片垮塌下去。聚缘拽着战熊,就赶紧向后退。他们退到距离沙坑几十米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这时候,远远看去,留村象浮在海里的岛一样。
这天下午,沙坑边围满了人,都拿着在井里捞捅的铁钩子,绑上麻绳往沙坑里扔。扔进去,又慢慢拽上来,希望能把人捞上来。庄稼地还在不断地向沙坑垮塌,大家边捞边骂薛秃子,变骂边往后一点点躲避脚下垮塌的地方。这时候,很多人发现,放铁牛的地面竟然象小岛一样完好无损地伸向水面。有些年龄大的人,就赶紧从灵堂拿来香火,在铁牛旁边点了起来。
人是救不上来了,水面中心距离岸边有近五十米的距离,绳子根本够不着。大家就收了工具,叹着气到灵堂避雨或者休息。只有那一家人在岸边嚎哭,陪着他们的还有战熊……
“回去吧战熊,小心又感冒了……”聚缘说。
“哥,迟了,迟了,还是迟了……”战熊流着眼泪说。
三天后,雨过天晴,大伙儿小心翼翼摸到岸边,拿了工具又捞了三天,还是没能把那人捞上来。
“行了,做头七祭奠吧!”李婶给那一家人说。于是就把那人的衣服埋到了芦苇荡边,点了炮,祭奠了几天。
战熊没有再走出灵堂,这一周,他呆呆地坐在小凳子上,嘴里一直小声嘟嘟着:“死人了,要继续死人了,继续死人……”
大伙都在忙着捞人,虽然都听见了战熊说的话,但谁也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在第七天的时候,当大家都回到村子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街道最西边的一个包工头死了。是怎么死的?人都说是喝酒死的,喝酒喝到吐血,吐了半盆子血,最后死在炕上的。
村里的人都去帮忙,聚缘和战熊也去了。聚缘当执事,战熊就烧锅,打水,搭棚子,劈柴。大伙儿边干活边谈论:“唉……人这一辈子,你挣的钱再多,还不得睡进一样大小的木匣匣子里?你再能,阎王叫你走也是动一根指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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