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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娃包猖!”有人说。
刚说完喇叭里就放起了阎振俗的丑角戏《教学》。丧事的严肃和悲痛气息一下就被打散了。
这时候,薛秃子走了进来。这包工头平日和薛秃子有一定的生意往来,薛秃子一来是上香,二来把这人工地里买沙子的欠条给了他的家人。烧完香,上了礼就走了。大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等他走远,才有人开始说:“从瘦猴儿到现在,凡是和这沙坑有关系的,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这一说,竟然让所有惊讶起来。
“早都说了,这海眼不简单,非要挖,祖先能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的!”有人说。
“唉……留村的根动了,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情……”又有人说。
这一说,大家就不再说话,喇叭里的秦腔唱词就听不出笑点,相反,竟能听到一种恐怖和悲哀。
“死人,又要死人了……”战熊坐在锅头前,一边往锅里塞柴一边说。
埋了工头后的第四天,留村又死了一个人。这人是开拖拉机运沙子的司机。
薛秃子之前挖上来的沙子会暂时堆放在通往芦苇荡的路边。在这里冲洗晾晒后再装车拉到木锨镇。前一阶段的沙子拉完了,还剩下十几公分厚的一层,这个司机就想着拉回家盖灶房。
这天中午,他开着拖拉机来到这里,用铁锨把沙子刮成一堆儿,又丢上车,就准备摇了拖拉机拉回家。
他摇了半天也没发动起来,就点了油布用铁丝端着,另一只手握了摇把用力摇起来。没想到这手扶拖拉机竟然带着摇把飞车了,这人躲避不急,被摇把打在后脑勺,就晕倒了。巧的是,当时他穿了长袖长裤,在晕倒的一瞬间,恰巧连衣服带人就被卷到了发动机里……
这人的死让很多惊慌起来,留村最近是怎么了?大伙从工头家来到了司机家,一样的棺罩龙杠,一样的清器桌椅,一样的执事总管和龟兹乐人,不一样的只有孝子。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各忙各的,喇叭里依然放着阎振俗的《教学》。
“又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战熊又嘟囔着。
“战熊!你闭嘴!”有人说。
“事不过七,这下又要死了……”战熊又说。
大家都不说话了,半天时间一个人才说:“听说今年的苞谷价好!”
“嗯,当然好了,十里八乡,都被老鼠害骚地差不多了”一个人说。
正说着,一只老鼠就从灶房窜出来,有女人看见了,就蹦着尖叫起来。战熊提起烧火棍就撵,院子里站满了人,老鼠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锅灶跟前。战熊一脚踩过去,老鼠就被踩扁了。他捏着老鼠尾巴提起来看,旁边几个妇女就捂着嘴,对战熊说:“脏死了,恶心死了,赶紧扔到外头去,赶紧出去!”
战熊没有理他们,对着老鼠只笑,边笑边说:“坏蛋,杀人犯,我把你摔死去!”说完就把老鼠往门外摔去。
“真是个疯子……”有人说。
“他刚说的事不过七是什么意思?”另一个人说。正说着,李婶就穿了袈裟被这家人领着去念经。那人就问:“李婶李婶,疯子说事不过七是啥意思?”
李婶听到这话就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那人:“这是疯子说的?”
“嗯!”
“唉……”李婶叹了一口气。
“第一个死的人还没有过头七,在这个时间内再死一个人,就叫不过七,不过七就意味着第二个死的人没有过头七的时候还会再死一个……这疯子不疯呀……他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呢……”李婶说。
“那……那……那要死多少人?什么时候又是一个头呀?”那个人又问。
“连死七个!”李婶说完就向里屋走去。
战熊提着老鼠出了门就再没有进来。这天晚上,战熊似乎更疯狂了。他把花圈上的花撕下来,戴在自己身上,手里提着丧把棍儿满街跑,边跑边喊。
聚缘跟在后边追了大半个下午也没能制止他。他看着自己的兄弟边唱边跳,并没有躁狂到失控伤人的地步,就靠着柏树慢慢坐下。这时候,聚缘已经软瘫如泥。他靠着柏树边喘气边自言自语:“我的大妈呀,我的大伯呀,你们也显显灵,救救战熊吧?”
他的两个孩子都成了才,大儿子已经毕业参加了工作吃了商品粮,二儿子也考到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他是圆满了,可战熊还在受苦,还不圆满,这是他最大的痛。这并不仅仅是为了遵守祖训,而是经过几代人的相处,他们确实已经血脉相通成了一家人了。
他想着想着,就流下泪。泪眼婆娑中,他看见战熊用架子车拉了一车白灰,在街道胡乱扬撒。
天已经黑了,街道静悄悄地,只能听到那家人的哭声和时停时歇的秦腔声。他不想动弹,至于战熊,就由他去吧,只要他没危险,又伤不到别人就行。
战熊来来回回奔跑着,拉了不知道多少趟,估计薛秃子在沙坑边的白灰都要被拉完了,他才停了下来。停下来就傻笑,哈哈哈地声音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