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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疑惑地停下脚步，我眼神飘忽的看着他，为了不暴露，使出艰难用力的神色，随即左手从下往上划过桌边抬起，顺势带着他的工作牌一起举起来。
“你工作牌…掉了…”
我假意气喘吁吁地说，尽量让他这个不苟言辞的男人呆在原地。
“你很多东西放太靠近桌边了。”
“哦哦…谢谢了。”
他试图快步上来搀扶，被我举起右手手势示意制止，并在右手放下撑桌面起身的时候，挪动桌子上的鼠标点击各种按键，身子起来左手顺手将u盘拔出。
桌子上的东西累堆得不算矮，张柯的视线无法透过杂乱无章的桌子直视到我的行径。
“对了，李队…”在我起身后，张柯的叫声让我如惊弓之鸟般抖动身子。“缉毒组那边抓到三个人，让你过去审一下。”
“他们自己审不了吗？”
听到和工作有关的消息后，我似乎一扫之前做了坏事的心虚，内心转瞬被工作事宜上的疑惑填满。
“这我就不清楚了…”
“行吧。”
我将u盘滑入衣服的口袋里，同时朝着审讯室走去。楼房了通风还算良好，但是拥挤嘈杂的人声像是烹煮热锅的薪柴，在着狭长的空间留下一道道热浪。
待到审讯室都没有张柯的消息，我悬起来的心才放下，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此刻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三个人是三个预估有五六十岁的大妈。
她们穿着朴素，面容憔悴但慈善，不像是涉嫌犯罪的人士。
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干出坏事的样子。一直有人质疑一个人的面相看不出内心，但实际在和犯罪交手这么多年积累下的经验，无论如何我都可以肯定罪犯的罪行是必然刻在脸上的，只是身为警察要比普通人看得更清晰。有些人看着凶神恶煞，普通人会以为他就必然是干过坏事，有些人面容柔和，警察却可以看出他背负的血液有多厚重。
“阿姨们…你们是干了什么？”
那惊讶贯穿了我的大脑，声音颤抖到甚至遗忘了如何正常的审视别人。
被罪犯的外表所蒙蔽，因而丢失了身为警察的正常判断，转而套入一个普通人的思维去思考罪犯…我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可不会在陈世身上发生。
“买药。”
为首的大姨露出愁容的笑，好似那扭动的苦瓜。
“买药？”我一边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文件，一边上下打量了这三个阿姨，无论我经验如何，她们都是审讯室难能的稀客。
“小伙子不先了解我们才过来吗？”
一句似笑非笑的话，就像一把尖刀，试图拼命地斩断普通人的地和警察的天。
我过于自信的认定罪犯无需过多了解，基本是以缉毒队带来作为根据即可定罪，没想到被善良混淆了眼。
“嗯…买的假药？”
我扫视了一大片文字，才提取出相对重要的信息。
“买可以用的药。”
她似乎在纠正我。
“为什么不审假药贩子？”我凑到下属的耳旁轻身说到。
“假药贩子跑了…”下属略带为难的说到，双手背在身后不停的抓挠。“只抓到了购买假药的…顾客…看能不能问出些许什么…”
再问他也是空谈。我摆摆手并看向那几个阿姨，试图露出稍稍凶煞的眼神。
“为什么要买假药呢？”
“便宜…”
“阿姨…”我凑近身子，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您跟我妈差不多一个年纪…很多卖假药的啊…保健品的啊…就是挑着你们这类人群下手。便宜，但是风险很大，毕竟没有国家的管控，你不知道药能不能用…是否被人动过手脚…对于我们警察…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否是披着羊皮交易毒品的狼，还是等等…总之如果吃出问题了，到最后又去找国家闹事，这样是不是就显得很荒唐。”
“小伙子说得有道理…”
“所以…”
“所以你别来问我们几个了，因为我们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试图打断阿姨的行为被制止了。“也许你们说得是对的，但到底你们认为保护着你们的一切，并不能保护我们。
或许对于你们而言，他是给我们卖假药的奸商，是邪恶的罪人；但对我们来说，他就是我们最后能抓住的稻草。邪恶和正义，往往没有那么简单就定夺。”
最后一句话我好像从某个离职的警员、昨日一块吃凉粉的家伙嘴里听到过，但此刻我的大脑将对方所有的话语链接成丝线，串成了网格却找不到最后的节点。
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我好一阵才用双手从额头往下巴用力揉搓。
“你来审吧…”
我双手撑开桌子，小声跟身边的人说到，不过我一直没有意识到的是我身体抑制不住的僵直和微微颤抖。
来到洗手间用力洗了把脸，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说保养很好，但除了身形保持不变外，身子处处外露的地方都彰显着时间带来的磨损。
我早已不是年轻的我，即便那个离职警察是如此认为，但我只是看着像是年轻的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感觉那个曾经的警察已经找到了自己内心坚守的正义，而我至始至终只是遵循的规律办事，即便每每都有成就感，却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意识到有些所谓的正义的并不是我内心期许的。
但如今的社会就是大同社会，人们往往会鄙夷小异的存在，即便存在小异的当事人同样会担心自己是否合群而选择一个看似正确却不符合内心希冀的选择。
可惜事实确是不如人们愿景的那样黑白分明，应是太极中的两仪，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又或许只是黑和白调中的那么一抹灰色。
陈世就是这样晦涩地理解这个世界吧。
该把资料交给他了。走网络是非常危险的，索性找时间去医院交付移动硬盘，顺便带点水果之类的去看看他妈妈。
又想到刚刚假药的事情…不过陈世的父亲应该不会缺钱到去买假药…更何况那是个鼎鼎有名的律师。
不知道何时镜子上起了雾，我看不清我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