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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哭!”倔田少佐哽咽难鸣,猛地将她推开,硬撑着说:“用你们中国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会哭,我只是有点累了!”说完,他一股脑儿躺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哎……”川岛芳子叫来女招待,说:“请你将这里收拾一下。”
川岛芳子穿上木屐,退出了青木公馆。
在北平文物维持会的办公室里,李沧大发雷霆:“你们的行动太草率了,盗匪没抓住不说,还差点牺牲自己!我是你们的研究生导师,我要对你们的行为负责!”他面带愠色:“当然,读书是我们的第一要务。但是,在这个军阀混战,国破家亡的战乱年代,我们不仅要读好书,还有担负起救国救民的大业,这是我们每个中华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李大钊先生曾今说过,‘大学为研究高尚学问之地。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络众家之学府也,它不是贩卖毕业的机关,也不是灌输固定知识的机关,而是研究学理的机关。’这个学理就是‘求得挽救民族,振奋国群之良策。’”他言之谆谆,他们听之藐藐。
“据可靠消息说,你们跟踪的这两个逃兵已经被青岛警方逮捕。你们下一步的任务是以大公报记者的身份进一步调查这两个人的来历,适时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众。”李沧吩咐道。
“这两个老兵这么快就逃到青岛了?”史丹青问道。
“据说他们在天津开往青岛的陈平丸号客轮上,叫卖慈禧太后的珍珠,被警方查获。”李沧说道。
“我估计这两个逃兵没有路费了,才急于出售这些珍珠,凑钱买车票。”刘思齐分析道。
“有可能,如果不缺钱,他们哪敢在大庭广众下倒卖东陵文物。”史丹青赞同道。
“你们要学会做调查研究,不做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李沧说道。
两人低下了头,不再吱声。
青岛警方将两个逃兵移交给北平特别市公安局。
“把这两个老兵带到审讯室,我要亲自审问他们。”何子良对警士说,“顺便叫宋警长一起参加审讯。”
“是-长官大人!”警士领命而去。
“立-定!”何子良用标准的口令喊道。
警士听到口令慌忙立定。
“以后不准称呼长官、大人,叫我何警官就行了。”何子良纠正道。
“是!何警官!”警士胆怯地说道。
“起步走!”何子良发出口令。
审讯室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四周是白墙,没有窗户,靠门放着一张桌子,对面摆一个固定的椅子,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
何子良坐在审讯桌前,打开射灯,一束强光刺得老兵睁不开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何子良问道。
“我叫张岐山。”老兵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宋金兰在一旁做笔录。
“你是哪个部队的?”何子良问。
“我是……”张岐山一会儿说是吴佩孚的直系,一会儿说是褚玉璞的奉军,一会说是张宗昌的直鲁联军,支支吾吾,语无伦次。
“你看这是什么?”何子良将一块菱形肩章和一枚六角形军徽往桌上一扔,让宋金兰拿给张岐山看。
何子良把桌子拍得震山响,“这是什么?!”他指着宋警官说:“她你见过吗?!”
张岐山看着肩章和军徽,再抬头看女警察,“这不是在琉璃厂街的文萃斋缉拿他们的女警察吗?”他终于憋不住了,“我说!我是十二军一师工兵营的中士。”
“确切地说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是吗?你们的军长是‘孙麻子’孙殿英,是吗?”何子良一一点破道。
“是-是-是,长官你说得没错。长官真了不起,连孙麻子你也认识。”张岐山哆哆嗦嗦地说。
“你听说过‘老虎团’吗?”何子良问道。
“听说过,我们十二军流行一句口头禅,‘猎人不跟狮子斗,当兵的不与老虎团打仗’。据说老虎团的何团长一枪能穿三个‘糖葫芦’(即三个人),十二军官兵听了个个闻风丧胆。”张岐山说。
“哈-哈,我就是那个让你们闻风丧胆的老虎团团长何子良,你们十二军的老对手!”何子良淡然一笑,“你们军长孙麻子不仅是个土匪,而且是个丧家之犬,先投直系,又投奉军,再后投国民革命军,下一步不知道又要投奔谁?”
“失敬-失敬……”张岐山想站起来行礼,却被椅子给箍住了。
“我们都是军人出生,作为军人要敢做敢为,敢于承认错误,敢于立功赎罪!”何子良正色厉言道。
“是。”张岐山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问你,这三十六颗珠子是从哪里来的?”何子良追问道。
“哦……”张岐山欲言又止。
“你别给我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何子良一拍桌子喝斥道。
“这些珠子是从慈禧太后的衣服上拔下来的。”张岐山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说:“今年7月间,由军长孙殿英下令,谭温江师长带队,叫工兵营用地雷将西太后及乾隆帝二坟炸开,我这四十六颗珠子就是在西太后的坟里拾的。后来十二军向西北开拔,进入绥远杨各庄,我不想去西北,更不想再打仗了,所以由杨各庄偷着跑出来。前几天在天津美丰金店卖了十颗,得了一千二百元,我们嫌掌柜的给得价格太低,想在北平市琉璃厂街寻个好价钱,把剩下三十六颗卖掉,然后回安徽老家。但一不留神被侦缉队发现,才逃往天津。本想从天津乘船到青岛,再由青岛去上海,从上海赶到安徽老家。由于路费不够,就想在路上卖掉一些珠子,没想到被船上的乘警抓了,这三十六颗珠子就被没收了。”
听了张岐山的供述,何子良心里一惊,“东陵盗墓案终于有证人、证言了!”但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对方看出来。
宋金兰记录到这,回头看了一眼何子良,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默默地祝贺。
“除了这四十六颗珠子,其他的财宝呢?”何子良厉声厉色地问道。
“我是工兵,只负责爆破,搬运财宝是谭温江带警卫排干的。等他们干完了,我们才下去,一看墓里的财宝都搬空了,只剩下慈禧太后的衣服和被褥上缀的珠子,大家你争我夺抢了起来,我只抢了四十六颗珠子。”张岐山边想边说。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详细地写一份交待材料,要把什么时间,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写得清清楚楚,明天交给我。”何子良交代道。
“是!何团长!”张岐山说道。
“以后别叫我何团长,我已经不是老虎团的团长了,叫我何警官就行了。”何子良最不喜欢别人乱称呼他,每次他都予以纠正。
宋金兰让张岐山签字画押,临走时对他说:“上回没抓住你,算你走运,这回老实了吧?记住了,把你们盗墓的经过写一份交待材料,越详细越好,至少五页纸。”
“是!”张岐山低下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