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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鸾抱着剑, 低头跟在师姐荀若彤身后,山道崎岖,然而并不会难倒她们这般修为精深的弟子, 步履间从容不迫。
昨日,宫玄妙回转朝阳峰后, 便通知她师姐妹二人, 要求她们明日在巳时之前赶到苍玄山北宸殿前的广场,说道是掌门要召开全门派公议。
宫玄妙虽然掩饰情绪掩饰的很好, 但是她吩咐此事时神思不属,云清鸾还是察觉其中有所不对。云清鸾不是宫玄妙的弟子,自从真正的师尊师玄靖去世后, 就一直寄养在宫玄妙名下, 与宫玄妙虽无师徒之名, 实有师徒之实,对于师叔的情绪变化, 敏感度倒比亲徒弟荀若彤还高上几分。
但既然宫玄妙没有对她们多提,云清鸾和荀若彤虽有疑惑,为何好好的掌门忽然要召开公议, 但仍是顺从应下了。第二日辰时不到, 师姐妹二人就从朝阳峰启程出发, 御剑去到苍玄山脚下,随后再换成徒步,步行上山。
苍玄山是重霄剑派七座主峰之首, 山体高耸峭立, 若不御剑极难攀爬,重霄剑派门规规定,除非有要事, 否则无要职在身的普通弟子进入苍玄山都不可御剑奔驰,这是为了表示对掌门的尊重。
云清鸾跟随者师姐,踏行在陡峭的山道上,路上不时会遇见门中其他弟子。她生得貌美,在门中向来是众人的焦点,许多内门弟子皆对她有意,只是平素云清鸾深居简出,很少下朝阳峰,众人虽爱慕她,却苦于无缘得见,如今在山道上偶然碰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可云清鸾气质如冰如水,清冷高华,令人觉得不好亲近,真正有胆量靠近来找她们打招呼的几乎没有。
之所以道是几乎,那就是还有那等胆大之人,不怕云清鸾的冷脸。
“荀师姐,云师妹。”
荀若彤听得熟人的呼唤声,侧身一看,正看见从山道后头急急奔上的秦朔。
秦朔穿着一身玄黑修身长袍,立在山崖之间,风飒飒而过,吹起他的广袖长袍,更显得他长身鹤立,玉树临风。他是魏云舟的大弟子,入门却比荀若彤还晚上些许,比云清鸾则早上好些年,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同辈弟子是以入门时间先后论大小,他这般称呼正合适。
“秦师弟,你方从外边赶回来?”荀若彤好奇道。
秦朔几步走到二人身侧,并肩而行,不经意地看了云清鸾一眼,方平常回话道:“正是,昨日忽然收到师尊传讯,临时匆匆赶回,生怕误了时辰,赶不及大会。”
山道窄仄,其侧山崖笔挺险峻,从山上往下望去,深不见底,秦朔行在外侧,只有方寸之地,却如履平地,面不改色,可见功夫和胆色俱是出众。
荀若彤身为宫玄妙大弟子,往常与他交际极多,彼此间没有什么禁语,直接问起,“你师尊他就没告知你是何事?”
云清鸾也不禁侧首看向秦朔,想知道他知晓什么内情否。
秦朔无奈笑道:“荀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尊的为人,最是严肃无私,全门派公议这等大事,他怎会提前透漏于我?”
听得这样的回答,云清鸾才收回视线,也就错过了秦朔偷偷瞥看她的小动作。
秦朔之所以这么说,盖因为全门派公议在重霄剑派内,亦是只有掌门才有权力召开的大会,除非绝顶大事,历任掌门很少动用此项权力,每任掌门任期内最多只召开过二三次,甚至历史上有掌门一次都没启动过,而此次尚是魏云舟上台后第一次召开公议。
公议虽以全门派为名,但重霄剑派内弟子过万,即使是内门弟子也有千数,如若让各峰各脉弟子尽皆云集到场,显然不现实,且北辰殿前广场也无这般广阔空间,装下所有人,故而所谓的全门派公议,各峰脉一般只派出数位核心弟子作为代表,参与盛会,加上门规规定必须悉数到场的长老、峰主或门中有其他职能在身的人员,总数算起来也不下百数。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掌门师伯那般器重你,经常让你外出处理门中内务,倒是我师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们来罢了。”
荀若彤身为女子,最是细心不过,秦朔总是不由自主去瞥云清鸾的行为,她早看在眼里,门中大半男弟子都爱慕师妹,此事荀若彤自是清楚的,没想到秦朔这个掌门大弟子,门中第一等的俊才,也对师妹有意,她有心撮合,于是故意引话道,“师妹你说是不是啊?”
云清鸾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愣了片刻方回道:“此事师叔自有用意,想必此次定然是很重要之事,掌门师叔和宫师叔他们才会紧急召开公议。”
“欸,话说这样说,但到底是什么事呢?之前风平浪静的,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啊。”和师妹相比,荀若彤性情反而没有那么稳重,“师妹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云清鸾当然是好奇的,只是这样直接说出口,定然会被师姐打趣,只好住口不言,倒是秦朔见此为她解围道:“师尊虽然没有直言,我却有个猜测……”
荀若彤问:“是什么猜测?”
秦朔丝毫没卖关子,“我回山门时听守门弟子说,昨日凤师伯回来了。”
“凤师伯?!是凌霄剑仙凤师伯吗?”荀若彤惊呼道。
“正是,”秦朔顿首道,“若我所料不错,此次公议定然与凤师叔有关。”
听得这个名字,云清鸾心口不由一沉,作为和宫师叔一起在玉昌城经历过那一战的人,她知晓些内情,故而一直很自责,若不是她建议宫师叔写信,向二师叔询问师尊的事情,凤师叔也不会强行违背禁闭刑罚私自出关,导致被长老们问责。
北宸殿前,与昨日不同,如今是另一番景象。
广场上已摆好了掌门和各位长老与峰主的座椅,以及其他有职位在身的前代弟子们的座位,至于各峰脉代表弟子,在这等会议上还无资格可列席入座,须按照安排站在指定位置。
会议是巳时开启,但辰时刚过,广场上陆陆续续便已来了许多人,其中甚至有很多经年闭关不出的门派先辈,彼此对望一眼,见到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在场,都有些惊讶,心下觉得此次魏云舟这个晚辈大费周章,请了这么多人列会,定然所图不小。
执掌剑炉的简钧长老到场时间,不早也不晚,他的辈分比先代掌门墨渊还高上二辈,从年龄来算正应是闭关突破天枢境的紧迫时候,可比起剑法来,简钧此生更爱好铸剑,对剑炉事务尤为上心,不敢有丝毫轻忽,修行到天枢境突破寿元限制后,就一心一意扑在剑炉里,心无外物。早些年,他看重师玄靖在铸剑上的天赋,本想将剑炉负责人的位子传给她,但墨渊道师玄靖是他定下的掌门继承人,简钧和掌门抢人抢不过,只好再次物色人选,在简钧的挑剔下,这一选又选了数甲子,于是至今还在剑炉之主的位子上待着。
前三日前,简钧刚从剑炉里完成一把铸剑,才出来休息没两天,就听得手下弟子禀报说掌门要召开公议,于是就赶忙来了,他为人不拘小节,故而也不在乎什么辈分越高越要晚点出场压轴的潜规则,早早的就上了苍玄山。
简钧扫视了一圈,现时来的不过小猫三两只,在场辈分最高的反而是他自己了,就随便挑了前排一个顺眼的座位坐下了,旁边北宸殿洒扫弟子连忙见机为他端上各种茶点。简钧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就见到个熟人落坐在附近。
简钧眼前一亮,连忙放下茶盏,攀谈问道:“宗池啊,这是怎么回事啊,魏小子怎么突然要召开公议,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身为在场辈分最高的人,简钧这声魏小子倒也实至名归,不至于被人非议对掌门不敬。他常年在剑炉中,对外事不知,对此次公议的由来就更加莫名了。
紫云峰峰主宗池绷着一张脸,面色不太好看,身为掌管门中律例刑责之人,他怎会不知凤重明昨日回了门派。昨日收到消息后,他便打算动身去北宸殿,没想到他人刚刚出门,就遇到苍玄山的使者上门传掌门讯,道是明日举行门派公议,今日苍玄山不见客。这下宗池就不好再上门拿人了,只能窝在紫云峰上黑脸生闷气。
可此时面对着简长老的问询,宗池又不好开口说,他觉得是魏云舟在故弄玄虚想给师兄脱罪,这样显得他这个长辈过分小气了,于是只好摇头道:“我也不知,昨日忽然收到传讯才知道此事。历来召开掌门公议,至少都要提前三至五天,方能做好准备,一日,魏掌门这次也太仓促了。”
简钧哈哈畅怀大笑了两声,“魏小子平素行事最为稳重,这次玩的这么大,你也不清楚内情,看来真的是大事啊。”
宗池心中升起了不安的预感,但回顾了近些时日,门中除开凤重明违例擅离禁闭之地这件事,还真未发生其他可疑的事务,就算魏云舟想为师兄脱罪,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真的好吗?
须知当年凤重明的禁闭之刑,在重霄剑派内亦是引而不发的隐秘,没有多少人知晓,大多数弟子还以为凌霄剑仙是闭关修行了呢。如果弄得人人皆知,势必要解释凤重明为什么要受千年禁闭之刑,这样一来他险些杀害镜花宫核心弟子冯怜怜还不悔过的恶劣之事就瞒不住了。
宗池思虑再三,还是想不通魏云舟所作所为是何道理,心事重重地叹息道:“只希望不是坏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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