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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凤栖臣年后带她入京这件事,他双掌一拍,房外隐身着的灰衣人闪进门内,垂手听主人吩咐。
“传书给琉璃堂,明年春时,京中相会。”
一时的冲动已经过去,凤尘晓没有冲任何人发火,回到自己房中将那些信拿出来一一翻看。
从信纸和信封确实看不出来被人动了手脚,柳柳稚嫩的笔迹随便找个刚学写字的小孩子就能写出来,真难为凤氏夫妇有这功夫,她捧着一大叠信不知该作何反应。
抬眼看到梧桐指挥着小丫鬟把银炭烧得正旺,走过去将信全部丢进了炭炉,看着火苗腾地窜起,一点点将信吞噬掉,郁闷之气才有些疏散。
梧桐见她脸色不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怎地烧了?平日极是喜欢看这些的。”
她也不回答,只是照旧站到窗前看风景,暗中留意着梧桐的动向,果然见她过了一会儿寻个由头往前厅去了。
寒冬腊月,窗外的天很阴沉,凤尘晓的心也跟着阴沉。本来是想利用凤家的身份做个遮掩,或者能对她心中所谋之事起到帮助的作用,如今看来,反倒是个错误的想法。
凤家老大可能也有份参与,她有些心烦意乱。当初的凤尘晓因为毁婚之事才离家出走,但受不了父母兄长这种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制才是主因吧?
今日若不是凤子沂,她可能永远不知道凤家父母做的这些事,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若他是故意让她知道,那么是想看到她再次离家?凤尘晓离开凤家对他有什么好处?她这名义上的二哥,在府中如透明一般,不受人重视,不被人尊敬,受尽了闲言碎语,也不去人争,空有一身本领却留在这里受气,还对她……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红,凤子沂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用那晚缠绵悱恻的声音在叫她:尘晓,尘晓。
梧桐回来得很快,却是笑意盈盈地回禀道:“夫人请小姐去前厅呢。”
今日推了一天的邀约,怎地现在又唤她出去?心里正不痛快,便道:“任谁也不见,不去。”
“可不是见什么本家叔伯亲,夫人说是有位大人从京里给小姐送了份礼来,总得见一下吧。”
大人?除了暮璟公子,还会有谁?他这般突兀地举动倒让她捉摸不透。抓过狐氅披到身上,待要出门复又转回身,将披上身的衣服又扔过一边:“送了便送了,拿来就是,干嘛要我出去?”
梧桐为难:“那位大人定是个身份尊贵的,夫人的意思是小姐难道不让来人给回份礼物?或是道个谢?”
回礼?回他把匕首行不行?她袖笼里十指紧握,双眉微蹙,只是道:“我不见。”
梧桐还想劝说两句,被凤尘晓冷冷地扫了一眼,忽然想起她话只说一遍的规矩,先自胆怯了,微微一福便又去前厅回凤夫人去了。
送来的那份礼物,只是一个小小白色浅口花盆,里面有一丛半长不长的叶子直立着,看着很是畸形,一点也不起眼,她不禁轻轻“咦”了一声。梧桐又送上一封信,道是来人交付与她的,打开一看,只有短短两句诗文:晓行天涯远,幸此至欢城。
这是何意?她细细想了又想心中一动,便问梧桐:“可说了是京城哪位大人?”
梧桐笑着答道:“自然是那名满京城的暮璟暮大人。”
凤尘晓捧着花盆若有所思,口中问道:“大哥在哪儿?”
“这个奴婢如何得知,这两日大少爷不常在府,更是难见着。”她脸上有淡淡地失落,凤尘晓看她一眼,这丫鬟的神色一看便是有什么:“告诉我,你和大哥是什么关系?”
“小姐说笑,奴婢哪有那个福份。只是……”她咬咬嘴唇:“夫人曾将梧桐分到大少爷房里,算是他的通房丫头。”
收房了?凤尘晓有些脸红,马上想到了楚月,直觉不喜,凤家老大居然同世俗男子没什么不同。她皱眉道:“这样啊,那为什么又回娘那里了?”
“这……大少爷心中有人。”
“谁?”
“主子们的心思,哪里会让奴婢知道。小姐,明儿是大日子,需得在族亲前露面,您要穿哪件衣裳?新为您做了几套,请定下来,好让奴婢拿去熨烫。”梧桐强笑着转移话题,这是她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祭扫便在第二日,当她一袭暗紫袍服,出现在凤家族亲面前,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哗然。去年她遭人退婚,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家族聚会的场合,族内早已流言四起,如今以这般风华绝代的姿容出现,让那些传她离家出走的谣言不攻自破,多少艳羡的目光看着她,婚约被毁算得了什么,这样的姿容,哪里都去得。
凤栖臣看得出小妹眉宇间的郁气,微叹一声。他不是不知道爹娘改信之事,可并没有出言阻拦,昨日听闻小妹烧信的举动,哪还不知被她发觉。只是这两日事务繁杂,不曾顾上理会,小妹她心思日渐难测,怕是有些棘手。
祭扫仪式纷繁复杂,整个过程中凤尘晓沉默不语,见了凤父凤母也不多言,便如自己未曾知道信被擅改之事,一味地站在女眷群里依足规矩向凤家祖先行礼。
祭祖仪式是一项冗长的大礼,极其庄重而且要耗费上一天的功夫,无论是祭器、祭品还是祭礼,都不容轻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凤府内的仆役几乎都在为此事而忙,各房各院平日闲散的人也都抽调过来帮忙,因主子们都得留在这附近不能远离,别的地方倒显得空无一人。族亲们还带着各自己的奴仆,待祭礼空隙间服侍自己用饭休息。
待庄严肃穆的祭礼临近尾声,已到了晚上。凤栖臣按压着太阳穴,想缓解一下连日来的劳累,行至此节,已没有他多大事,族中长辈自会按照祭礼完成一切。短暂休息时他忽然发现小妹并没有在那一片黑鸦鸦的人头中,顿时心神不定。她今日一身暗紫华服,夜色中不易发觉,眼光在人群逡巡了一遍,想到她定是不喜那些族亲,躲在一边也未尝没有可能,犹豫之下倒也没有深究。可心中始终记挂着此事,几次在焚香叩头行礼之时欲回身去看往小妹应该在的方位,都强行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