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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葬礼十分隆重，打头的是四十九名素衣僧人，往后是一条竖高的铭旌，上面写着“大梁诰封三等忠勤伯五品职享强寿李恺升之灵柩”。往后纸牛纸马，素帱白幡，森然林立。除此之外，纸钱更是撒得满天飞。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有会往道路中间洒上货真价实的铜钱，引得不少乞儿眼巴巴地等着。
因着皇帝是今日一早才追赐职位，是以京城的贵人们摸不准脉络，未敢贸然设祭棚，直到送葬的队伍走了一半，祭棚才多了起来。
秦子仪忙了一夜，此时正坐在一家客栈的二楼，楼下便是送葬的队伍。他一边吃饭，一边冷眼旁观，同时听取各路人马汇总而来的消息。
同一时间，大理寺的监牢打开，穿着粗布衣服的岑宝珠带着茫然走了出来。
李恺升虽然死了，但却依旧能够风光大葬。她像是为父报了仇，但又像什么都没做。
举目望去，大理寺门口森然、冷冽，行人寥寥。
一如她的内心。
天大地大，她要往哪里去呢？
“岑姑娘。”一声呼唤打断她的思绪，只见一个穿着青绿色的小姑娘在她招手，很快那人便走到她的近前，“岑姑娘，你还好吧？”
岑宝珠仔细看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岑姑娘不记得我了，我是杏儿啊，前阵子在清泉寺，我们见过。”
提到清泉寺，岑宝珠终于想起眼前人，当日在与封茗玥密谈时，这人就站在旁边。只是她当时情绪激动，满脑子都是为父报仇，并没有注意除封茗玥以外的人，这才一时没有想起来，“你是封姑娘身边的人。”
“现在你得叫夫人了。”杏儿笑道：“先不说了，你随我来，我们夫人一直在等你呢。”
不远处有一脸青黑色的马车，杏儿带着岑宝珠上车，车夫便吆喝一声开动起来。
一路来到秦府的侧门，岑宝珠已经从杏儿口中得知封茗玥嫁与秦子仪为妻的事情，一边为她高兴，一边念叨着好人到底有好报。
从侧门进府之后，杏儿先将她带到一处厢房，里面早已经备好了热水，杏儿又叫来两个小姑娘帮着岑宝珠沐浴。
洗好后又让她换上做好的新衣，杏儿甚至还贴心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首饰。
一番打扮过后，岑宝珠已经焕然一新。
凝望着镜中的自己，岑宝珠不觉眼眶湿润。自打她知道真相，离开清水巷那日，就已经做好有去无归的准备。没想到，世事无常，她这个原告在牢里待了大半个月，毫发无损不说，还能有衣着体面的机会。而被告虽然锦衣玉食，却是一命呜呼。
杏儿带她来到主院的东厢房，封茗玥就坐在书案后面埋头书写，两个她不认识的姑娘侍立两旁。
“夫人，岑宝珠来了。”
“快请进。”封茗玥撂下笔，起身迎了出来。
“宝珠见过夫人。”岑宝珠含泪下拜。
“快起来。”封茗玥伸手将她架住，带到耳房里就座，又命人送上茶水点心。
“还未吃饭吧，我已经让人备下饭菜，暂且吃些点心垫垫。”
“这十几日来，宝珠蒙受夫人恩惠太多，实在无以为报。”说着话，就又要跪下来。
封茗玥又让人拦了，见她神情激动，便温言安慰，又让她用些点心茶水，说起李恺升之死的前因后果，最后才说道：“不知岑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岑宝珠再次茫然，重重地叹息一声，“天大地大，已经无处是宝珠的家了。”说罢，泪水再次滑落。
“既如此，不如来帮我？”封茗玥道。
岑宝珠不明所以，“夫人的意思是？”
“我一直想开个香水铺子，奈何京城气候寒冷，并不适合种花。若是从外地运来，未等到京城，花香就会消耗殆尽。梧州倒是个好地方，气候温暖，最适合花朵生长，又是我封家祖籍，人手帮衬都是现成的。只是族里出来做事的都是男人，做别的还可，做香水，总归是差一些。是以，我想让你去梧州，一来能远离京城这个伤心之地，二来也可在那边替我打下一片基业，如何？”
“可我不懂做香水。”岑宝珠语气低落。
“这个你不用担心，”封茗玥笑着说道，“香水一道，难点在于原料，技巧只是其次。我既然敢让你去，自然有法子教会你。不过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日后你做的香水是卖一两银子，还是五百钱，又或是十两银子，就看你能有多用心了。”
岑宝珠听得怔怔的，“夫人为何如此帮我？”
“就当你我同病相怜吧。”封茗玥淡淡地说道。
前一世，她虽然满腔仇恨，立志报仇，但最初的进展极为艰难。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与李丰饶拼个鱼死网破时，发生了岑宝珠诛杀李恺升，并留下遗言的事情。
只可惜，尽管岑宝珠已经把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但在李丰饶的操纵下，舆论仍然一边倒的咒骂岑宝珠的恶毒。明明是李恺升害得她家破人亡，到后来却变成了她不甘清贫，勾引李恺升。登堂入室不成，就下手杀人。就连她死后的尸体也没能得到善终——李丰饶直接命人将尸体丢在野外，任野狗秃鹫啃食。
岑宝珠的经历让封茗玥明白，想要真正地报仇就得活着。只有活着，她才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名，才不会让人一盆一盆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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