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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临近中考，华英悄悄回了一趟榕江，没回家，而是住在宾馆里。如果华俊的情绪波动大，她再现身，如果心态尚好，她就远远地看着他。
学校对门，有一家农业银行。华英站在门里观望，华俊从校门走出。他已经长成一个长脚长手的少年，比以前沉默。
华英追出去，目送弟弟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和她读初中一样，华俊每天中午回家吃饭，睡到下午1点45分，路上10分钟，提前5分钟到校。
掐着时间度过每一天。学习真苦，却又那么充实，混沌浮躁的少年情怀，被塞得满满当当。心中迷茫，前方却似有光。
动物世界，弱肉强食。人类社会，幸好比拼的不全是体力，更有智慧。在少年的懵懂期，我们吃着苦，修炼智力体能，长大了才能成为强者。
这个世界，给了我们一个靠后天翻身的机会，为什么不去牢牢抓住？
两点差十分，华俊出现在拐角处。他的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这个中午，他一定睡了一个饱觉，精神抖擞地奔赴他的战场。
华英放心了。她沿着街道，慢慢地往前走。路边出现了很多商店，一家音像店正在播放《小芳》，空气里飘荡着县城特有的熟悉味道。
一个人跑到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汤姆·克鲁斯的《壮志凌云》。出来之后，才是下午四点多。小地方的时间仿佛特别悠长。
迎着夕阳，华英准备回酒店休息。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菜场走出来。
竟然是高启麟！
这个变态！华英的两只手掌不自觉捏成了拳头。高启麟就是白兽，她却没有办法举证他！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病。毕业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揭露他的真实嘴脸，以防止他骚扰后来的学妹们。
高启麟的两只手，拎着几提塑料袋。塑料袋里，有鸡有鱼，也有水果蔬菜。
华英想起来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今年的高考，他回到榕江，原来是为了高程程。
高启麟是个人渣，但他还算是个好父亲。
从酒店的窗口看出去，能够平视榕江一中的教学楼。
中考第一天，华英站在窗前，目睹开考时刻。学生们涌入校门，各自分散走进考场。
之后，铁门处出现家长们的脸。华英竟然看到了华国庆和董翠芬。
他们在华俊进考场之后才现身，一定是华俊不让他们送考，但是，两位双亲还是偷偷地跟来了。
站在考场外，家长们聊天。一直到十点多，董翠芬提前离场，回家做饭；华国庆守到打铃，赶紧溜身离开。
下午同样。华俊前脚进考场，华国庆董翠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眼巴巴地守在铁门外。仍旧是一个先走，一个守到结束。
华国庆董翠芬看着儿子，华英却在楼上看着他们，不知不觉，眼中酸涩，眼泪流下来，高考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在大门口守着她吧？
中考只有两天，第二天下午，华英下楼，想去与华国庆汇合。刚一出门，却被一个热情的声音拦住：“华老师！”
竟然是高程程的妈。
依旧是热热闹闹的话语：“我们家程程现在年级前十，考青大没问题。我真是太感谢你，要不是你激发她的学习热情，她根本拔不到这个高度！”
华英谦虚：“都是她自己努力！”
“她一直拿你当她的榜样。对了，她说，你答应过她，你的培训班会聘请她当英语老师，真的假的？”
“真的。到时候，我们会对她进行教师素质培训，她底子好，上手应该快。”
程程妈笑得合不拢嘴：“其实，我们也不差这个钱，她爸爸在青城开店，也挺赚钱，关键是让她锻炼锻炼。”
华英心念一动：“你也会去青城？”
“我去青城干什么？我马上要结婚了。以后，程程跟着她爸。”
华英感觉不妙：“高程程跟着她爸，你放心吗？”
“高启麟这个人，本质上也不太坏。父母以前都是国家干部，家教很严。读高中的时候，被人带偏了。其它我不敢保证，高程程是他手心里的宝，冲着这块宝，他也不会干坏事。”
华英半信半疑。程程妈说完，挥手告别。
华英再去找华国庆，人已不见。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连考生们都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
回家。
心情激动地捶门，半天，华俊来开门：“姐？你怎么回来了？”嗓音粗哑。他彻底地变声了。
年少时的弟弟，坐着时光的慢行车，渐渐地远去了。
华国庆和董翠芬从厨房里现身，似乎也不太惊讶：“刚好，饭熟了，吃饭！”
啤酒鸭、水煮毛豆、红烧冬瓜、青椒干子榨菜肉丝，几样家常小菜。
没有人问考得怎么样。华俊自己憋不住，说语文作文似乎跑题了，理化还行，英语没发挥好。
最后，可怜巴巴地瞅着三人：“我要是没考上榕高，怎么办？”
华国庆：“两条路，一条读技校，另一条去下面乡镇读高中。我打听过了，高坪镇的县二中高考升学率3。”
董翠芬停下咀嚼：“到乡镇去住读？几十个人一个宿舍，华俊，你吃得了那个苦？”
华英没吭声，上一世，华俊的中考分数差录取线3分，最后交了一笔钱才进去。
这一世，华英改命，考上了大学。珠玉在前，华俊以她为榜样，自己也很努力。她希望，华俊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考入榕高。
华俊一拍筷子，站起身：“我要读高中，我要考大学！”说完，钻入房间，啪地关上房门。
董翠芬愁苦：“这可怎么办？初中又不让复读。”
华国庆叹气：“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华英跟着华国庆去看门面。看了几家，华英觉得上寨路的一家门店不错。
华国庆迟疑：“这个店子太大，位置也偏。”
华英手指前面一块菜地：“明年，城中心的客运站要搬到这里。两年之后，这里是外来人口流量最大的地方。”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爸，听我的，没错。”
华国庆犹豫片刻，说出心中的疑问：“英子，你为什么能预知未来的事？”
华英笑而不语。
中午，他们到石头记去吃中饭。石师傅走后，董翠芬成为第一掌勺大厨。华俊也在，穿着服务员的制服，擦桌子清场子。
这是原来说好的，中考出分之前，他在这里打工，赚零花钱。
生意不错，楼下有几桌客人。华俊把他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包间，铺上桌布，眼睛朝窗外瞄了一眼，忽然叫起来：“爸，姐，你们快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