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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青城牌照的出租车。车上下来三个人，一男一女，外加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男士的手里还抱着一只方形的盒子。三人径直朝店内走来。
华英：“爸，好像是石娜娜。”
华国庆再想细看，三人已经不见。
隔了一会儿，包间外，响起脚步声，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妈咪，我饿了。”
石娜娜的声音严厉：“饿了，忍着！”
华英打开包房的门，门外的三个人，脸上汗水淋漓，样子狼狈。华俊跑过去，打开天花板上的吊扇。
石娜娜掏出纸巾，给小男孩擦汗，又给自己擦，脸上的妆容弄花了，眼圈周围黑乎乎的。她的神色冷峻疲惫，又带着悲伤。
但一开口，话里嗖嗖冒寒气：“都在这里？真把这里当你们家了？”直视华英：“去把你妈喊上来！”
华英下楼，叫上董翠芬一起上楼来。
石娜娜说：“我爸走了。他说要叶落归根，我们把他送回来。”
华国庆的眼神直愣愣，盯着桌上的方盒子。忽然，转过身去，双手捂脸，双肩不停抖动，啜泣之声泄漏。
之后，他跑入包房。外间的空气仿佛凝滞。隔了一会儿，华国庆从包房走出来，表情平静。
石娜娜继续说道：“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帮助我处理。第一件，就是我爸的归属。”
华国庆：“这个我知道，老石和我说过很多次，他走后，埋在南郊你们家的祖坟山上。他已经给村里交过钱，预留了墓地。”
石娜娜的口气，客气了些：“明天，您能带我们去吗？”
“没问题，我带你们去。我去和村里管事的人联系，如果需要人手，他们可以帮忙。还有墓碑，也可以一并和他们说。那附近有个石碑厂，老石以前和我一起去看过，口头上定过一块石头，不知道还在不在。”
石娜娜：“好的，谢谢。第二件，我爸说，他有一个存折和两本菜谱放在一起，你们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
董翠芬：“我知道，就在收银台中间的抽屉里。”
石娜娜的眼神，尖锐地刺向她：“你有抽屉的钥匙吗？”
“我怎么会有钥匙？你说得好奇怪！”董翠芬很不爽，石娜娜的眼神和语气，就好像怀疑她偷偷打开过抽屉一样。
“第三件，就是这家餐馆。我了解了一下，石头记在榕江这个地方，还算是中高档特色餐馆，如果转让的话，能不能帮我估算一下，值多少钱？”
她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华英的身上。
华英：“这个我们估算不了，你们反正也不是马上离开，可以多打听打听价格。”
“你们不是愿意接吗？”
“我们的财力有限，如果不超过1万块，我们愿意接！”
“好，1万块，我考虑考虑！”
石娜娜面向华国庆：“三件事，我们一件一件来，华先生，麻烦你明天陪我们，护送我爸落叶归根。”
虽然用了客套的言辞，但是语气冰冷，就像是命令。华英心生厌恶。石师傅的女儿怎么这样？求人帮忙还这样颐指气使？
董翠芬给石娜娜一家三口做了一顿丰盛的中餐。他们吃完后，回酒店休息。
华家几口人，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才吃午饭。
华国庆说：“转让费1万块，太贵了，我不建议接。”
华英问董翠芬：“妈的意思呢？”
董翠芬没吭声。华英知道，老妈舍不得放弃。
“那就接！我带钱回来了，榕江人以后有钱人多，讲究吃，这个钱，赚得回来！”
华国庆问：“上寨路那边的店呢？”
“明年再租，到时候去那边开个分店！”
董翠芬极力掩饰兴奋：“还能开分店？我把小蔡老魏他们都喊来帮忙！”
华国庆：“厂里食堂不开张了？”
“开什么开？工资都发不出来，还赖在那里喝西北风？幸好我们英子有远见，要不然，我们家哪里有这么好的伙食吃，我还有钱往家里拿？华国庆，现在是我在养着你，知道不？”
华国庆闷头喝汤，故意发出很大的吸溜声。
第二天，华国庆和华俊带路，陪石娜娜一家三口，护送石师傅的骨灰上山。
华英留在店里帮忙。
董翠芬肩上搭着毛巾，左手执锅柄，右手捏锅铲，一边炒一边颠勺，跳跃的火苗和油乎乎混合的热气，扑在她脸上，汗珠滚落。
年近五十的人，每天站几个小时，很费体力。
“妈，对不起！”华英在一旁说：“您都这个年纪，还要干这么累的活儿。”
“说什么呢！英子，幸好听你的，早一步走出厂子，要不然和小蔡他们一个样，闲着没事又没钱，那才死得快！你妈每天活得充实，开心得很。快出去歇着，这里热！”
第三天，石娜娜一家再次到店，她用钥匙打开了收银台的抽屉，果然找到两本手写的菜谱。又在垫纸的下面，摸到一张存折。
他们一家去银行取钱。华英和父母也去到银行，取出了上次存下的7000块钱，加上她这次带回的钱，凑做1万块。
回来的路上，董翠芬唠叨：“超过1万块，我们就不接，听到没？1万块，哪里盘不下一个店？”
时间尚早，两家人坐在一张圆桌的对面。石娜娜的跟前，放着两本菜谱。
华英掏出一沓钱和一份转让合同，放在玻璃转盘上，转到石娜娜跟前：“这是1万块钱，如果你同意转让，我们就签合同。”
石娜娜面无表情：“你们确定想接？”
“确定。”
她的眼神落在蓝色的钞票上，试探地问道：“在国内，1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吧？”
董翠芬嚷嚷：“当然不是个小数目，这笔钱，我们在外面能盘一个比这里还大的店子，要不是我答应过石师傅，延续他榕江菜系的风格，我们才不接！”
石娜娜哼了一声，低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玻璃转盘上，连同1万块钱，又转了过来。
“给你们看看这个！”
华国庆拿起纸，掏出老花镜。突然，他老泪纵横，摘下眼镜，跑了出去。
华英拿起纸张。这是石青朗在今年5月21日写下的遗嘱，字迹歪倒，可能是在病榻上仓促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