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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峻原本正在廊下与白鹭、缃鹂二婢闲话，却突然见自家大人推开门，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
白鹭和缃鹂吓得登时噤了声。
赵砚存修长的手掌中握着一副画卷，画轴卷起，被红色丝线系地极严密端正，仿佛是什么不容人窥视的秘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怒自威地道：“回府罢。”随后便竟自握着画卷朝杏苑外走去。
刘峻连忙跟上，自忖大人心情不好，需要小心伺候，便问道：“大人是对江姑娘的画作不满？”
赵砚存闻言停下了脚步，“何出此言？”
刘峻陪着小心：“我见大人似乎有些不快……这……若是江姑娘画的不好，属下再替您去寻宫中的徐画师就是。”
赵砚存斜睨了他一眼：“你这差事当得，愈发糊涂了。”
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画轴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敲地刘峻心颤，冷汗顺着额上流了下来。
若论画工，江雪如自然比不上宫内专工绘画的画师。
赵砚存深邃的眸光悠远，轻轻将画轴在掌中转了一圈。
但她总是能切合他的心意。
许多年前，赵砚存从家乡嘉定府北上京城参加会试，借住在定远侯府上。先定远侯傅岷见他擅书画，便请他教导傅寒川，磨一磨傅寒川生来跳脱好动的性子。
赵砚存自然应下。
傅寒川年少顽劣，又于书画上无甚耐心，见天只想着从院子后头翻墙，去隔壁的蕲国公府玩耍。
那一日，傅寒川骑在墙头，被逮了个正着。
“表叔……”傅寒川身上的锦袍被划了个狭长的口子，粉琢玉砌的脸上脏兮兮得。
他骑在墙头，看不清赵砚存的神色，却瘪了瘪嘴，乖乖地跳了下来。
少时的赵砚存眉眼间更青涩和煦些，却仍旧仪态端方，日后那副渊渟岳峙的不凡气质已初见端倪了。
他无悲无喜地觑了傅寒川一眼，语气漠然：“我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有的做了！”傅寒川瑟缩一下：“有的没做……”
赵砚存不语，似是在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傅寒川对表叔存了几分畏惧，低声嗫嚅道：“表叔让我摹的那副画我没摹……”
“为何？”赵砚存问道。
傅寒川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道：“就是……那幅画不好！”
赵砚存讶然失笑，黄口小儿胡言乱语，徐渭的画还不好？
傅寒川看出表叔眉眼间的不悦，忙结结巴巴地道：“那幅画有怀才不遇的自伤之意，不适合我与表叔！”
赵砚存抬眼，略有些怔忡。却见傅寒川摆着手继续道：“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1）……可表叔年少有为，并没有遇到徐渭的窘境，为何要以此自比啊？”
彼时他少年惨绿，又寄人篱下，难免生出几分自轻之意。
赵砚存一哂，这小子素来没心没肺，今日竟能言中他心事，恐怕是背后有人指点吧。
果不其然，傅寒川连忙自怀中掏出块粉白绢帕，里头安安静静地搁着几块澄黄小糕点，泛着桂花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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