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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触及镜面，原本坚实的镜面顷刻间泛起了涟漪。
我的指尖没入镜面，舟抱着手站在一旁，轻声道：“平安”
“嗯，平安”
待我再次睁眼，眼前已经没了有舟的踪迹。
我跌坐在地上，面前只有古街，叫卖声，和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我吸了吸鼻子起身，站在原地转了一圈。
发觉自己站在一座城门底下，往前是长街坊市，往外便是关口大道。
空气中酒香愈发浓郁，我是爱酒的人，当即便闻出这是黄酒的气味。
只是这个时代发酵技术不成熟，这黄酒酸香盖过甜香，还不算绝品。
不过，也够了。
只要知道这是黄酒，便能知道这儿是晋陵无锡城，也就是现代的江苏无锡。
所谓花雕甜如蜜，江浙人嗜甜，这酿黄酒的传统，从晋朝便开始了。
我听了听街上百姓说话的口音，大多是金陵雅言。
错不了。
此间正是东晋朝代，义熙年间。
顾恺之虽然后来官拜通直散骑常侍，做了谏臣，也成了丹青大家。
但如今这个年份，他大抵只是个十八九的少年，官职应该还没升上去，才名也还未远播。
想来还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我拨了拨裙摆，拔腿往街面上走去，左找右找才找到了一间当铺。
刚一进去，伙计便操着一口标准的吴侬软语迎了出来。
“贵客来了！”
我笑，亦用金陵话回他：“小哥，我来典块玉”
小伙计见我穿着贵妇人标配的大袖衫，便很是殷勤将我请到了里间。
我掏出拢在袖子里的一块蛋面儿素玉，递给了小哥，那小哥见了玉，眸子顿时一亮。
“夫人，这个玉小的不敢估，需请掌柜来瞧”
我点点头：“烦小哥请掌柜的吧”
这块玉在现代其实不大值钱，就是缅甸一带的普通玉料。
唬人就唬人在抛工上，这玉面做的油光水滑，光可鉴人。
东晋哪来这样的工艺？
是以小伙计乍一看这个水头，便觉得了不得了。
我坐在当铺内间里等着，左顾右盼看着四际的陈设，倒也像个当铺。
一个角几，两把圈儿椅，玩器架子上列着几个牙雕爵杯，很显阔气。
掌柜的撩开布帘，见我坐着，浅浅行了个礼，我也起身还了个妇人的礼。
“掌柜请看”
我拿出玉双手奉上，掌柜的到底比伙计压得住面色。
见了玉并不惊诧，只拿干帕子抹了抹手，就接过细看。
片刻后，掌柜的抬了头，将玉拿小面儿布帛包好。
“夫人这玉，预备当个什么价钱？”
生意人谈价，先露底价的先输。
可我来东晋也不是为了赚钱，于是耿直道：“当五百小钱即可”
掌柜略一沉吟，当即着伙计端了一盘子小钱上来，又用一块素布包好，方便我携带。
我提着这一兜钱出了当铺，被这些小钱的分量惊到了。
东晋这一二百年，还是沿用着孙吴的旧钱。
钱币分三等，大钱比轮，中钱四文，小钱便是我手里这一包，又名沈郎钱。
方才我出当铺时，同掌柜问了问顾家府邸在何处。
掌柜自觉做了笔大生意，面上笑容可掬，同我指了路不说，还热络道：“夫人去顾府是为探亲？”
我摇头：“闻听顾尚书的幼子小顾大人，画技惊绝，文采斐然，若能同顾尚书比邻而居，或许能沾染上一二分书香气”
掌柜的闻言一笑。
“这不是巧了吗？内子的小妹正在顾府前街做织行，铺面不小，二层阁楼没用处，若夫人有心，或可赁下那阁楼自居”
我当即拍了掌，妙呀，有住处了。
拿着掌柜的引荐，我顺着街面往那间织行走，路上和风徐徐，正是四月人间。
一路上偶有住着人的小院子，院中新树发芽，绿茵茵的叶芽趴在枝头，深绿浅绿缠做一团。
实是一幅春意盎然的妙色画卷。
我边走边看，瞧着喜欢却也无限唏嘘，东晋一朝乱的不是一般，诸王割据，时局动荡。
虽出了王羲之，顾恺之这样的书画大家，可到底是乱世，存世之作不过寥寥。
我看着街面上的人群，想起史学家说的那句。
东晋这个朝代很血腥，将军打仗，百姓遭殃，许多人都在时代的巨轮里被碾的粉碎。
我叹了口气，看见了掌柜所说的织行。
织行门头下，站着一个小姑娘，洁净的小脸儿上满是笑容。
年岁看着不过十六七，手底下做活儿却极麻利。
那织布的机杼，丝麻间的梭子，在她手里乖的像个猫似的，指哪儿打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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