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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头儿织着布，那头儿的话也没落下，还笑眯眯的招呼着客人。
好齐整利索的小姑娘。
我向前走了两步，同她见了个礼，小姑娘亦站起了身，看着我身上大袖衫两眼放光：“夫人这身衣料好鲜亮啊！”
我乐了：“不比你活计鲜亮”
小姑娘害羞一笑：“夫人可是要买布匹？”
“我经当铺胡掌柜介绍，说你这里有个阁楼要赁出来，便来看看”
小姑娘恍然大悟：“太好了，我正愁这间阁楼空放着，夫人移步二楼看吧”
说罢小姑娘提着裙摆离了织布机，引着我向阁楼走去。
阁楼不小，有一个围着帐子的卧榻，还有一个没镜子的妆台。
镜子在东晋是个罕物，铜矿被皇家把攥的极严苛，是以能用的起铜镜的，都是达官贵人。
我摸了摸卧榻四周的麻色围帐，又拍了拍榻上的褥子枕头，都还算干净。
于是便和小姑娘一拍即合，当即租下了这间阁楼，钱契两定后，小姑娘从一楼泡了一壶茶端给了我。
我连忙道谢，直说不用这么客气。
小姑娘羞涩一笑：“夫人叫我小卢就好，夫人怎么称呼？”
“小爱”
小卢点了点头：“小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成全”
我将含在嘴里的茶咽了下去，心道果然没有白喝的茶，却也不想拂了小姑娘面子。
“但说无妨”
“小卢能不能摸摸夫人身上的衣料？看着不是麻也不是丝，织的这样细密，却不见夫人有闷热之感，小卢实在见所未见”
能不见所未见么。
这是涤纶掺棉，工厂里半个钟头出二百件的流水线产物。
我挠了挠头，将衣袖递到小卢手里，小卢一双眼睛恨不能贴到我衣服上。
手上摸了又摸，嘴上叹了又叹。
“夫人这衣裳何处做成的？我竟不知哪里有这样的手艺”
我正想编个瞎话糊弄过去，不想楼下却传来喊声。
“小卢娘！我来取布了！”
小卢闻声嗖的一下起了身，飞快向着楼下跑去，我松了口气，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不想刚下了楼，就看见小卢对着来人热切的叫了声：“小虎哥，你定的布早就包好了”
我愣了一瞬，小虎哥？
顾恺之的表字是长康，小字小字叫什么来着？
对了！虎头！
顾恺之的小字叫虎头，那小卢嘴里这个小虎哥，岂不就是
我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一个穿戴端正，面目极清秀的小公子站在小卢面前。
笑谈间和气温润，眉目含笑。
好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这么似玉若泉的一个公子哥儿，为什么小字会叫虎头啊？
我站在小卢后面大叹一声，少年似是看见了我，见我穿着妇人穿的大袖，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顾家恺之，见过夫人”
我也赶紧弯了弯腰身：“小爱见过公子，只是这衣裳是家母所赠，小爱并未婚配，是以不敢当公子一声夫人”
小卢闻言捂住了嘴巴。
“啊我就说小爱姊姊生的如此年轻，如何就穿了妇人装束，原是如此，方才是小卢冒犯了”
我只道无妨，方才话赶话的看衣料，我半天也没寻到个机会说出来。
东晋时代的妇人大都是在后宅里过活，只有商女才会出门做生意，小卢便是如此。
我若坐实了这个夫人的名头，只怕行动起来会有很多不便。
顾恺之抱歉的看了我一眼，又拘礼道：“冒犯了”
我摇摇头，连说无妨。
小卢手脚麻利的从店铺后间抱出一个锦盒儿，里头装着一匹银红色的布料。
“小虎哥，老尚书大寿，拿这个红缎面儿裁衣裳最好不过了，这个暗红色是都城里最时兴的颜色，人穿上后，面色都红润不少呢！”
我忍不住在心里给小卢点了个赞，这份儿口条要是拿到现代，最次也是个销冠。
顾恺之闻言一笑，面上起了浅浅两个酒窝，我被这笑容晃了眼睛。
历史书上的顾恺之不如王羲之名气大。
可若是把他这张脸画在历史书上，只怕名垂千古的就不是王羲之了。
“好，多谢你这样费心”
小卢摆摆手，笑道：“等尚书大人寿诞，小卢也要去讨一杯酒喝！”
“好说”
顾恺之抱着布料走了，我看了看小卢喜滋滋的数小钱，一时也乐了。
无锡城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嘛。
顾恺之一个官二代，站在商女面前也没有一点架子。
嗯，不错，是个好少年。
不愧是写下“山崩溟海竭，鱼鸟将何依”的人。
能对花鸟鱼虫尚有一份怜悯，想来也是心思纯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