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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鱼头回到家,太阳落山多时了,他身上也因此被蚊虫咬得肿胀,但他心里头仍然高兴,因为拉回了一条大船,虽然自己不会开机械船,但后来到其他小船上拆了橹,还是将大船摇了回来,尽管他也因此累虚脱了。
他不敢把船留在水里,虽然张百无和他说没关系,但他仍然担心水匪或吴家会找上门,于是将船半拉如芦苇中,有弄得一脚泥巴,终于回到了不远处的棚户里头。
“娘!回来啦!”
他冲漆黑的大棚地下喊了一嗓子,虽然棚子里头根本没有人。三年前娘就饿死了,也是差不多的一个夏夜,他倒也宽心,娘吃了一辈子苦,老来还没个饱饭,死了不值得哭,只是留下他孤身一个,没了说话的伴,棚子下冷清,所以每次回来,他都会喊,就当娘还活着。
他想找点吃的,但棚子里头除了一股馊味,连老鼠都没有一只。他倒也累得吃不下饭,扯过一块帆布,躺在破草垫子上,透过棚顶的洞数天上的星星,娘说过,天上的星星就是人心,人做件好事就有一颗亮起来,做件坏事就有一颗暗了,所以天上明亮的星星少,大多都是一团一团的漆黑。
“今天这条船应该能点亮几颗星星吧。”
鲁鱼头自言自语,拉回一条船,天大的乐事,却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不觉哼唱起了小时候娘唱过的歌谣,“小妹生来命里苦,只好去做童养媳。一年勿过丈夫亡,骂奴命硬白虎星。”
他翻来转去地唱,找不着调,自觉没趣,喃喃道:“白虎星!嘿!今天还真见到了!白虎星真威风呀!就是这童养媳是什么不知道,当年要是娘走之前问清楚就好啦。。。”
“切!瞎想!”
胡思乱想即将不着边际之时,他抽了自己一耳光,起身抓着帆布,“睡船上去!试试这船睡得舒不舒服!”
棚子外头晴朗,原本透过洞眼才能勉强看见的星星,汇聚成了一条通往银河的溪流,在黑夜里照亮半壁云楼。凉风微动,芦苇点头,水面不再蒸发暑气之时,睡下去最舒坦。
鲁鱼头折下两根芦苇杆,在船舱里撑起一个拱形的支架,帆布搭在上面,就是渔家能将就一晚的居所,船也够宽,鲁鱼头在船舱底翻身一圈都绰绰有余,耳边透过木板听到水流声、风声、以及其他细碎,在梦里会化作五彩斑斓,让他觉得甚至比睡在雕花大床上还要舒坦,虽然他别说雕花大床,连板床都没怎么睡过。
但他还是睡不着。一来刚才的歌谣弄得他心神荡漾,感觉湖水上下起伏,都把身下的船朝他背上推搡,二来,白日里蚊虫已经把他咬的鼻青脸肿,到晚上,几乎是翻身都能压死两只蚊子,头脸上沾得都不知是谁的血,家里不可能买得起熏香之类,只能听着蚊子嗡嗡叫嚣,缩手缩脚。
“让你飞!”
眼睛习惯船舱里的幽暗时,鲁鱼头也基本恢复了体力,反正睡不着,与其让蚊子欺负,不如打回去,趁夜短熬到了天明,大不了明日晚些下水。于是,人也就随着飞虫上蹿下跳,拍过船艄,船梆,船尾,芦苇支架散落也不管不顾,倒是凉风吹在微汗的背上,好不舒坦。
“嗯?这甲板下面被蛀了?怎么空的?”
白天划船时累的没工夫细究,现在夜深人静,巴掌拍到船头内侧时,竟听得里头咚咚作响,不似看着那么结实,索性将芦苇支架整个掀去,借月色一寸一寸寻觅,摸到了暗格缝隙。他赶忙变换姿势,两脚蹬住船底发力,想把它拉开,谁知牙口咬碎,手指起皮,几乎能把船提起来了,可暗格的门板却纹丝未动。
“小赤佬!”
鲁鱼头泄了劲,蹲在暗格边挠头,自己生下来就同船打交道,二十来年,他说东,船不敢往西,今天倒被船摆了两回道,恨得牙痒痒,再看搭好的支架随水飘着,睡不成了,愤愤然一拳锤在暗格门板上,谁知门板却向上移动了些许。
“哟呵!”
歪打正着的鲁鱼头眼睛放光,试探用手指戳了戳暗格,竟然比用尽力气往外拉有用多了,凑近仔细端详,这才看见暗格正上方的甲板处有半尺的细长缺口,暗格后估计有簧片,需向里推住门板至缺口下,慢慢将其从缺口处拿开,外头生拉硬拽是没有用的。
暗格口一尺见方,里头倒有些深,但周围都贴了两层厚的油纸,虽然在船头,却也很干爽。鲁鱼头也是大胆,侧身就把胳膊伸进去掏,但里头也没他想的那么大,很快就摸到了内壁,从里面摸出来几件东西。
“什么家什?”
最大的一件与鲁鱼头胳膊同粗细,周身浑黑的方形管子,但四壁厚实,两三寸便刻出一节,层层堆叠,周身摸起来温柔,所以鲁鱼头虽然不懂是什么,却因为摸着顺滑舒服,没有随手把它扔了。
另外一个稍小些的圆形铜片,中间一个鼓包浑圆,沾满了青苔一般的绿色,被鲁鱼头端在掌中转圈玩,月光下还有些金黄色若隐若现,搅得船舱里明暗晃动,照到了暗格里留有的最后一样东西。
鲁鱼头停下手里的玩闹,再度俯下身,抽出了那个用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包裹。“嘿!方管子,铜片子,还有这木头棍子,藏得这么好,大户人家都是些傻子吧?哪里来的这些闲钱?”
他将油纸扯开后才发现,里头是个油亮的修长木盒,纹路清晰,好几个鬼眼,不像是他过冬烧柴用的木头片,小心起来,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卷轴,他不敢将其放在脏乱潮湿的船舱里,而是捧在手中,脸几乎贴近了观察。
“什么。。。川。。。什么呀!”
卷轴从右手边展开,素色纸装裱,一列题跋先被看去,鲁鱼头识字不多,更何况那题跋的字体,在他眼里简直龙飞凤舞,只有“川”字简单,有时去大岛上卖鱼,别的摊贩招牌上写过,所以认得。
他觉得自己刚才郑重其事的打开这卷轴,简直是疯了,又将身子向后,靠到了船梆上,将卷轴甩开摊在手里,粗略扫一眼。
画是黑白色,鲁鱼头不爱看黑白色的东西,他更喜欢花花绿绿的图,像大岛上的那些挂历和旗袍。但这黑白不过寥寥几笔,却在纸上分开了高山巍巍,流水潺潺,好像自然风光本就应当如此简练。简练不过片刻,稀疏堆叠几处,就成了缜密,让眼睛不由拾级而上,从山脚看到山峰,到了山尖,已经不知不觉抬头仰视。山上怪石扎根,苍劲有力地扒在高山悬崖处,好像只有雄鹰和猿猴才能攀过,但山势险峻却不骇人,南坡松散的树恰到好处,缓和了棱角,一路绵延,化入留白的水中,其势倾泻而下,飘飘往远处去。
画纸断在边缘,但思绪却飞出了画外,好像看见山外青山,江河入海,山海交界有鸟飞来,带来一轮明月,照亮白云,云里仙人来去,忽然注意到凡间的自己,便给了自己一丝法力,好让自己也在水上,在山中,在月宫,在云里行走,不知是自己连同整个太湖都被收了进去,还是那高山化作有形,落到了太湖上,出现在了眼前。直到一只水鸟落在船边,身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他才惊醒过来,发现画卷被他捧在手里,看了一夜。
鲁鱼头话都说不出了,立刻将画轴按原样收好,思忖片刻,知道其中必有古怪,又将船推入太湖,摇起自己给船装上的橹,吃力地向湖心划去。
漫山岛边,雾绕云环,宽广的水域陡然有了山丘,围出一块平地水田,好像湖底的仙人伸出一双巨手,从原本就很清澈的湖水里,挑选出更加鲜甜的,要送给来客。岛不大不小,太湖里排的上老三,村民想用湖匪不答应,常来骚扰,湖匪登岛村民也不干,拉着宪兵船日夜巡逻,长年累月,倒是心照不宣,各自都不再打漫山岛的主意了。
“张大老爷!张白虎!”
鲁鱼头站上船头,不敢登岛,所谓的漫山岛上白虎王,他也只是听人说起,并不知道真假,万一登岛坏了规矩,成了众矢之的,他可没本事活命。
太阳近天中,他浑身被汗水打湿透,嗓子喊的干渴,拉过斗笠扇风才觉着自己做的事情可笑,一幅画看呆不说,最后竟然跑到漫山岛来,找个土匪求解,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着了魔障还怎么了?”
然而话音未落,驳岸上却有了动静,鲁鱼头再抬眼要看,已经看不清晰,只有一个银白色的点左右扑闪,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跃过了头顶重重地落在船尾处,船身几乎腾空,鲁鱼头也站立不住,后仰倒下,他双手下意识拉住船的两边,支撑身体抬头,与一双碧眼恰好对上了。
“诶!!!”
吊睛白额突然出现在脸前不过咫尺处,鲁鱼头晒黑的脸都变回了白色,来了个鲤鱼打挺,用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跳过船头,不顾驳岸上满是碎石子和螺蛳壳,连滚带爬就往岸上的土路去,抬头都来不及,终于在踏上土路的那一步,与人撞了个满怀。
“救命啊!老虎吃人啦!”
鲁鱼头吃痛倒地,但嘴里慌乱的喊叫仍然不停,眼看四周有没有逃跑的路,谁知见那被撞的人手里,一颗人头落到脚边。
“杀。。。杀人。。。杀人啦!真的杀人啦!”
鲁鱼头蹬飞一只鞋子,转身从地上勉力爬起来,漫山岛上白虎王不是假的,他真进了贼窝,一边是老虎,一边是悍匪,根本没有活路。
“别烦啦!”
正当鲁鱼头好不容易起身要逃往湖边时,他觉着背后衣领被人扯住,膝盖窝上又吃了一脚,本来就发软的腿也松了下去,顺势跪坐在地,手正好摸在那颗人头上,粗糙扎手,吓得他把人头抛向半空,那白虎已经赶到,飞身咬住,落在站着的人身旁,这才看清身旁的人正是张百无。
“张。。。张大爷!”
鲁鱼头此时不知张百无是好是坏,不敢乱说话。
“终于安静下来了,再烦下去,白虎王真要吃你,我可拦不住。”
张百无伸手从白虎的嘴里接过那颗人头,此刻被阳光照耀,显出棕色,头顶发髻突起,密密麻麻,睫毛整齐,眼若青莲,口鼻不见但隐隐能见到庄严,原来是一块木雕的佛头。
“你来做什么?村民不是不登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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