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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龙雀宝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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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英豪望着怀里女儿那张甜美秀丽的脸蛋,脑海中浮现起六年前的往事。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但好像是昨天刚发生一样,一切全清清楚楚。眼前下着倾盆大雨,六年前的那天,下的却是雪,漫山遍野鹅毛般的大雪。

那是在陕西山阳的鹘岭道路上,时近岁晚,道上行人稀少,秦英豪骑着一匹高头长腿的黄骠马,控辔北行。十数年前的腊月,他和北斗宫长老费冠英在天竺山大顶峰比武,以毒刀误伤了费冠英。费夫人范知悦自刎殉夫。他与费冠英武功相当,豪气相投,两人化敌为友,相敬相重,岂知一招之失,竟伤了这位生平唯一知己。他是当世大侠,纵横海内,直到遇上了费冠英,才遇上了真正的对手,才真正的肝胆相照。秦英豪为了此事,十二年来始终耿耿于怀,郁郁寡欢。

费冠英夫妇逝世十二年周年将近,秦英豪去年这时曾去祭拜过亡友夫妇之墓,见墓砖有些残破了,拿了银子,叫人修葺。这时左右无事,又千里迢迢从射阳赶来,他要再到亡友夫妇墓前去察看,残破处是否已经修好。风雪残年,马上黄昏,秦英豪越近山阳,心越沉重。他纵马缓行,心中在想:“当年若不是一招失手,今日与费兄夫妇三骑漫游天下,叫贪官污吏、土豪贼匪,无不心惊胆碎。那是何等快意!”

正自出神,忽然听到身后车轮压雪,一个司机驭车而行,一辆大车从白茫茫的雪原上冲风冒雪,疾行而来。大车从秦英豪身旁掠过,忽听得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从车中传了出来:“爸爸,到了京城,你得陪我去各个风景区玩玩儿……”这是江南姑娘极柔极清的语声,在这北方莽莽雪原上,甚不相衬。

突然之间,马车左足踏进一个空洞,登时向前蹶踬。那司机身子前倾,随手上提,骏马借力提足,继续前奔。秦英豪暗暗诧异:“司机这一倾一提,好俊的身手,好强的膂力,看来是位风尘奇士,怎地去赶大车?”

思算未定,只听得脚步声响,后面一个农民工挑了一担行李,迈开大步赶了上来。这担行李压得一根枣木扁担直弯下去,颇为沉重,但那农民工行若无事,在雪地里快步而行,落脚甚轻。秦英豪更加奇怪:“这农民工非但力大,而且轻功更加了得。”他知道其中必有蹊跷:“这农民工似在追踪前面那车,看来会有凶杀寻仇之事。”当下提着马缰,不疾不徐地遥遥地跟在大车之后,要待看个究竟。

行出数里,见那农民工虽肩上压着沉重行李,仍奔跑如飞。忽听身后铜片儿叮叮当当响,一个汉子挑着一副馄饨担子,虚飘飘地赶来。这人在雪中行走,落步甚轻,轻功之佳,武林中甚为罕见。秦英豪寻思:“又多了一个。这人是哪一派的?”但见他斗笠和蓑衣上罩满了白雪,在风中一晃一飘,走得歪歪斜斜,登时省起:“这身奈何功是淮海派的功夫。”

行了七八里路,天色黑将下来,来到一个小小市集。秦英豪见大车停在一家客店前面,于是进店借宿。客店甚小,集上就此一家。众客商都挤在厅上烤火喝酒,司机、农民工、馄饨贩子都在其内。

秦英豪虽名满天下,但近十年来隐居射阳,武林中认识他的人不多。那司机、农民工、馄饨贩子他都不相识,于是默然坐在一张小桌之旁,要了酒饭,见那三人分别喝酒用饭,互不招呼,瞧来似乎并非一路。

忽听内院一个人大声说道:“方大人、方小姐,小地方委屈点儿,只好在外边厅上用饭。”棉帘掀开,服务员引着一名达官、一位小姐来到厅上。本来坐着的众客商见到达官,纷纷起立。秦英豪并不理会,自顾自喝酒。只见那达官穿着酱色缎面狐皮袍子,相貌甚是英俊。那小姐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双眼灵动,樱红小嘴,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是少有。她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皮袄,颜色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显得黯然无色。

众人眼前一亮,不由得都有自惭形秽之感,有的讪讪地竟自退到了廊下,厅上登时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服务员一叠连声的“大人、小姐”,送饭送酒,极为殷勤。秦英豪听他叫喊酒菜之时,中气充沛,不觉留神,瞧他身形步法,显然是个会家子,又见他两边太阳穴微微凸出,竟然内功有颇深造诣,不由得更加奇怪,暗想:“这批人必有重大图谋,左右闲着,就瞧瞧热闹,且看他们干的是好事还是歹事。不知跟这官儿有干系没有?”

这一留神,不免向那达官与小姐多看了几眼。那达官忽地一拍桌子,发作起来,指着秦英豪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见了官府不回避也就罢了,贼眼还骨碌碌地瞧个不休。我看你粗手大脚,生成一副贼相,再瞧一眼,拿片子送到县里去打你个皮开肉绽。”秦英豪低头喝酒,并不理会。那达官更加怒了,叫道:“你请安赔礼也不会么?这等大剌剌地坐着。”

那小姐柔声劝道:“爸,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乡下人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何必跟这些粗人一般见识?呐,喝了这杯吧。”说着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那达官咕嘟一口喝干,似乎将怒气和酒吞服了,横了秦英豪一眼,见他低头不语,想是怕了,于是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跟女儿随意说笑,话中说的都是到了大业城之后,补上了官便怎样怎样,瞧神情似是一名赴京谋干的中央候补官员。

说话之间,大门推开,飘进一片风雪,跟着走进一位官员来。这人生得精瘦,肤色蜡黄,远没先前那官儿的气派十足。他大声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又和崎骏兄在这里撞见,真是巧之极矣!”说着抢过来与那名叫方崎骏的官员行礼相见。

方家父女一齐站起,方崎骏拱手道:“法官侯,幸会幸会!一起坐吧。”那法官侯谢了,坐在桌边。服务员添上杯筷,传酒呼菜。

秦英豪心道:“连这个法官侯,一共是五个高手了。这姓方的父女看不出有什么武功。会不会大智若愚,竟让我走了眼呢?”想到此处,不禁暗自警戒,不敢向他们多瞧一眼。他一生所历风险多过常人百倍,此刻不由心惊:“这几人说不定是冲着我而来。他们成群结党,一齐上来倒是难斗。不知前面是否更有高手?”只听法官侯与方崎骏高谈阔论,说的都是些官场中升迁降谪的轶闻。

廊下那农民工和馄饨贩子却突然大声吵嚷起来。两人争的是世上有没有当真削铁如泥的宝剑宝刀。农民工道:“什么削铁如泥,胡吹大气!那宝刀也不过锋利点儿,当真就这么神?”馄饨贩子道:“你见过多少世面了?知道什么?宝刀就是宝刀,若不是怕吓坏了你,我就拿一口让你开开眼界。”农民工嚷道:“你有宝刀?呸,做你的清秋大梦!有宝刀也不补锅儿啦!只怕磨不利的钝柴刀、锈菜刀,倒有这么一把两把!”众人都大笑起来。

馄饨贩子气鼓鼓地从担儿里取出一把刀来,绿皮鞘子金吞口,模样不凡。他刷地拔刀出鞘,寒光逼人,果然好一口利刃。众人都赞:“好刀!”馄饨贩子拿起刀来,挥刀作势向农民工砍去。农民工抱头大叫:“我的妈呀!”急忙避开,众人又一阵哄笑。

秦英豪瞧了二人神情,心道:“这两人果是一路。这么串戏,却不是演给我看的?”

馄饨贩子道:“有上好菜刀柴刀,请借一把。”服务员应声走入后厨,取了一把菜刀出来。馄饨贩子道:“你拿稳了!”服务员将菜刀高高举起。馄饨贩子横刀挥去,铛的一声,菜刀断为两截,上半截当啷一声落地。众人齐声喝彩:“果是宝刀!”

馄饨贩子得意洋洋,大声吹嘘,说他这柄刀如何厉害,如何名贵。廊下众人脸现仰慕之色,津津有味地听着。方崎骏听他说了一会儿,忍不住哼了一声,脸现不屑之色。

法官侯说道:“崎骏兄,这柄刀确也称得上个‘宝’字了,想不到贩夫走卒之徒,居然身怀这等利器。”言下甚是可惜。方崎骏道:“利则利矣,宝则未必。”法官侯道:“崎骏兄此言差矣!你瞧此刀削铁如泥,世上哪里更有胜于此刀的呢?”方崎骏道:“法官侯未免少见多怪,兄弟就……”还待再说下去,方小姐忽然插口道:“爸,你喝得多啦,快吃了饭去睡吧。”

方崎骏笑道:“嘿,女孩儿家就爱管你老子。”说着却真的要饭吃,不再喝酒。法官侯又道:“兄弟今日总算开了眼界,这等宝刀,兄台想来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方崎骏冷笑道:“胜于此刀十倍的,兄弟也常常见到。”法官侯哈哈大笑,说道:“取笑,取笑!兄台是位文官,又见过什么宝刀来?”

馄饨贩子听到了二人对答,大声道:“世上若有更胜得此刀的宝刀,我宁愿把头割下来送他。吹大气又谁不会啦?嘿,我说我儿子也做个五品官呢,你们信不信啊?”众人忙喝道:“胡说,快闭嘴!”

方崎骏气得脸也白了,霍地站起,大踏步走向房中。方小姐连叫:“爸爸!”方崎骏盛怒之下哪里理会,片刻间捧了一柄三尺来长的弯刀出来。但见刀鞘乌沉沉的,也无异处。他大声道:“喂,卖馄饨的,我这里有把刀,跟你的比一下,你输了可得割脑袋。”馄饨贩子道:“倘若老爷输了呢?”方崎骏气道:“我也把脑袋割与你。”方小姐道:“爸,你喝多啦,跟他们有什么说的?回房去吧!”

方崎骏若有所悟,哼了一声,捧着刀转身回房。馄饨贩子见他意欲进房,又激一句:“若是老爷输了,小人怎敢要老爷的脑袋?不如老爷招小人做个女婿吧!”众人有的哗笑,有的斥他胡说。方小姐气得满脸通红,不再相劝,赌气回房去了。

方崎骏缓缓抽刀出鞘,刃口只露出半尺,已见冷森森的一道青光激射而出,待那刀刃拔出鞘来,寒光闪烁不定,耀得众人眼也花了。方崎骏不理那馄饨贩子,只跟法官侯说话,说道:“兄台,我这口刀,有个名目,叫作‘大夏龙雀刀’,为五胡十六国时期夏国国王赫连勃勃所铸,与春秋欧冶子所铸湛卢剑齐名,因避国号讳,改称‘龙雀宝刀’。你瞧清楚了。”

馄饨贩子凑近看去,见刀柄用金丝银丝镶着一钩眉毛月之形,说道:“老爷的刀好,小人的好像及不上,就不用比了。”

秦英豪见众人言语相激,方崎骏取出宝刀,心下已自了然,原来这几人均是为这口宝刀而来。学武之士把宝剑利刃看得有如性命一般,身怀利器,等于武功增强数倍。他有如此一口宝刀,无怪众人眼红。不过他是文官,这刀却从何处得来?这些人却又如何知晓?秦英豪初时提防这几人阴谋对付自己,一直深自戒备,现下既知他们是想夺宝刀,心下坦然,登时从局中人变成了旁观客。但见宝刀一出鞘,法官侯、服务员、农民工、司机、馄饨贩子一齐凑拢。秦英豪知道这五人均欲得刀,但碍着旁人武功了得,这才不敢贸然动手,否则以方崎骏手无缚鸡之力,这把刀早已让人夺去,哪里等得到今日?

方崎骏恨那馄饨贩子口齿轻薄,本要比试,但见他那把刀锋锐无比,也非常物,倘若斗个两败俱伤,岂非损伤了至宝?于是说道:“你知道就好,下次可还敢胡说八道么?”正要还刀入鞘,法官侯突然一伸手,将刀夺过,嚓的一声轻响,与馄饨贩子手中利刃相交,馄饨贩子的刀刃断为两截,接着又是当的一响,上半截刀身落地。馄饨贩子、农民工、司机、服务员四人一齐抢过,将法官侯四下围住。法官侯虽然宝刀在手,却寡不敌众,将刀还给了方崎骏,竖起拇指赞道:“好刀,好刀!”方崎骏脸上变色,责备道:“咳,你也太过鲁莽了!”见宝刀无恙,这才喜孜孜地还刀入鞘,回房安睡。

秦英豪知适才五人激方崎骏取刀相试,那是要验明宝刀的正身,不出一日,五人就有一场流血争斗。他虽侠义为怀,但见那方崎骏横行霸道,不是好人,这把刀只怕也是巧取豪夺而得,心想我自去祭墓,不必理会他们如何黑吃黑地夺刀。

次日早晨起来,只见方崎骏已然起行,馄饨贩子等固然都已不在店内,连那服务员也已离去。一问之下,这人果然是昨天傍晚才到的恶客,付了点钱给老板,要乔装服务员。秦英豪暗暗叹息:“常言道:谩藏诲盗,果然不错。”结了账,上马便行。

驰出二十余里,忽听西边山谷中传来一阵阵浪涛之声,其中还夹着一个女子声音惨呼:“救命!救命!”正是方小姐的声音。秦英豪心想:“这些恶贼夺了刀还想害人,这可不能不管。”一跃下马,展开轻身功夫循声赶去,转过两个弯,只见雪地里殷红一片,方崎骏身首异处,死在当地。那柄龙雀宝刀横在他身畔,五个人谁也不敢伸手先拿。方小姐却给馄饨贩子抓住了双手,挣扎不得。

秦英豪隐身一块松树之后,察看动静。只听法官侯道:“宝刀只一把,却有五个人想要,怎么办?”那农民工道:“凭功夫分上下,胜者得刀,公平交易。”法官侯向方小姐瞧了一眼,说道:“宝刀美人,都挺难得。”馄饨贩子道:“我不争宝刀,要了这姑娘就是啦。”服务员冷笑道:“也不见得有这么便宜事儿。武功第一的得宝刀,第二的得美人。”农民工、司机齐声道:“对,就这么着。”服务员向馄饨贩子道:“老兄,劳驾放开手,说不定在下功夫第二,这是我的老婆!别先给你揩油了去。”法官侯笑道:“正是!”转头厉声向方小姐道:“你敢再嚷一声,老子先砍你一刀再说!”馄饨贩子放开了手。方小姐伏在父亲尸身之上,呜呜咽咽地哭泣。那司机笑道:“小姐,别哭了。待会儿就有你乐的啦!”伸手去摸她脸,神色轻薄。

秦英豪瞧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大踏步从松树后走了出来,低沉着嗓子喝道:“下流东西,都给我滚!”五人吃了一惊,齐声喝道:“你是谁?”秦英豪生性不爱多话,挥了挥手,喝道:“一齐滚!”馄饨贩子性子最为暴躁,纵身跃起,双掌当胸击去,喝道:“你给我滚!”秦英豪左掌挥出,以硬力接他硬力,一推一挥,那馄饨贩子腾空直飞出去,摔在丈许之外,半天爬不起身。

其余四人见他如此神勇,无不骇然,过了半响,不约而同地问道:“你是谁?”秦英豪又挥了挥手,这次连“滚”字也不说了。

那司机从腰间取出一根软鞭,农民工横过扁担,左右扑上。秦英豪知这五人都非庸手,联合攻来,一时之间不易取胜,因此一出手就是狠招,侧身避过软鞭,右手疾伸,已抓住扁担一端,运力挥抖,喀喇一响,枣木扁担断成两截,左脚飞出,将那司机踢了一个筋斗。农民工欲待退开,秦英豪长臂伸处,已抓住他后领,大喝一声,奋力掷出,那农民工犹似风筝断线,竟跌出数丈之外,腾的一响,结结实实地撞在松树上。两人受伤摔倒,一时爬不起身。

法官侯知道难敌,说道:“佩服,佩服,这宝刀该归阁下。”一面说一面俯身拾起宝刀,双手递过。秦英豪道:“我不要,你还给原主!”法官侯一怔,心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人?”一抬头,看清了他神威凛凛的脸,突然想起,说道:“原来是射阳秦大侠?”秦英豪点了点头。法官侯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栽在秦大侠手里,还有什么话说?”又将宝刀递上,说道:“小人是本地法官镇父母官李西川,三生有幸,得逢当世大侠,这宝刀请秦大侠处置吧!”秦英豪最不喜别人啰嗦,心想拿过之后再交给方小姐便是,伸手握住刀柄。

他正要提手,突听嗤嗤两声轻响,腿上微微一疼。李西川跃开丈余,向前飞跑,叫道:“他中了我的绝门毒针,快缠住他。”秦英豪听到“绝门毒针”四字,口中“哦”了一声,暗道:“山阳李家的毒针天下闻名,今番中了他的诡计。”心知这暗器剧毒无比,当下深吸一口气,飞奔而前,顷刻间赶上李西川,一把抓住,伸指在他胁下一戳,已闭住了他穴道,抛在地下。

农民工、司机等人本已一败涂地,忽听得敌人中了毒针,无不喜出望外,远远围着,均不逼近,要待他毒发自毙。秦英豪一口气不敢吞吐,展开轻功,疾向农民工赶去。农民工吓得魂飞魄散,舍命狂奔。秦英豪赶到他身后,右掌击去,正中背心,登时将他五脏震裂。此掌击出后脚下片刻不停,瞬息间追到司机身前。那司机挥动软鞭护身,只盼抵挡得十招八招,挨到他身上毒性发作。秦英豪哪里与他拆什么招,蒲扇般大手伸出,抓住软鞭鞭梢,神力到处,一夺一挥,软鞭倒转过来,将他打得脑浆迸裂。

秦英豪连毙二人,脚上已自发麻,此是生死关头,不容有片刻喘息,但见服务员与馄饨贩子都已在数十丈外,二人是一般的心思,尽力远远逃开,以待敌人不支。秦英豪本来不欲伤人性命,但此时只要留下一个活口,自己毒发跌倒,就是把自己性命交在他手里。于是咬紧牙关,手握软鞭,追赶服务员。那服务员甚为狡猾,尽拣泥沟陷坑中奔跑。但秦英豪的轻功何等了得,踏雪无痕,一转眼已自追上。服务员眼见难逃,回身提着匕首扑到。秦英豪立刻回头转身,向后一脚倒踹,瞧也不瞧,立即提气追赶馄饨贩子。他这一脚正中服务员心窝,踢得他口中狂喷鲜血,仰天立毙。

馄饨贩子武功虽不甚强,但淮海三杰所传轻功却是武林一绝。秦英豪一路追奔,毒气发作更快,脚步已自蹒跚,竟追赶不上。馄饨贩子见他一颠一踬,心中大喜,暗想:“老天保佑,叫我唾手而得宝刀美人。”思念未定,突听半空呼呼风响,一条黑黝黝的东西横空而至,待欲闪躲,已然不及。原来秦英豪知道追他不上,最后奋起神力,掷出软鞭。这条钢铸软鞭从面门直打到小腹,馄饨贩子立时尸横雪地。此时秦英豪也已支持不住,终于一跤摔倒。

方小姐伏在父亲尸上,眼见这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吓得呆了,最后见秦英豪倒下,忙走上相扶,但秦英豪身躯高大,她娇弱无力,又怎扶得起来?秦英豪神智尚清,下半身却已麻木,指着李西川道:“搜他身边,取解药给我服。”方小姐依言搜索,果然找到一个小小瓷瓶,问秦英豪道:“是这个么?”秦英豪昏昏沉沉,已自难辨,说道:“不管是不是,服……服了再说。”

方小姐拔开瓶塞,将小半瓶黄色药粉倒在左掌,送入秦英豪口里。秦英豪用力吞下,说道:“快将他杀了!”方小姐大吃一惊,道:“我……我不敢……杀人。”秦英豪厉声道:“他是你杀父仇人。”方小姐仍道:“我……我不敢……”秦英豪道:“再过几个时辰,他穴道自解。我受伤很重……那时咱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方小姐双手提起宝刀,拔出刀鞘,眼见李西川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她自小杀鸡杀鱼也不敢,这杀人的一刀如何砍得下去?

秦英豪大喝:“你不杀他,便是杀我!”他声如巨雷,把方小姐吓了一跳,身子一颤,宝刀脱手掉下。这刀砍金断玉,刃口正好对准李西川的脑袋。只听得方小姐与李西川同声大叫,一个昏晕,软软摔下,跌在秦英豪身上,另一个的脑袋已让宝刀劈开。

秦英豪想到此处,怀中女儿已经醒来,哭道:“爸爸,找到妈妈了吗?”秦英豪还末回答,那女孩一转头,陡然见到火堆旁的美妇,张开双臂,大叫:“是妈妈!是妈妈!可伊要妈妈抱!”欢然喜跃,要那美妇来抱。

四周众人听那女孩先叫秦英豪“爸爸”,又叫那美妇“妈妈”,都大感惊异,心想这美妇明明是李丰粮之妻,怎么又会是秦英豪女儿的母亲?那女孩这两声“妈妈”一叫,大厅中紧张的气氛又自浓了几分。几十个大人个个神色沉重,那女孩却欢跃不已。

那美妇站起身来,走到秦英豪身旁抱过孩子。那女孩笑道:“妈妈,可伊和爸爸在找你,你抱可伊回家。”那美妇紧紧搂着她,两张美丽的脸庞偎倚在一起。女孩在梦中流的泪水还没干,这时脸颊上又添了母亲的眼泪。

脸有刀疤的乞丐一直缩身厅角,静观各人,这时轻轻站起,走到盗魁曹虎身前,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曹虎神色大变,忽地站起,向秦英豪望了一眼,脸上大有惧色,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油纸小包。乞丐夹手夺过,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两张焦黄的纸片。他点了点头,包好了放入怀内,重新回到厅角坐下。

那美妇伸衣袖抹了抹眼泪,突然在女孩脸上深深一吻,眼圈一红,又要流出泪来,终于强行忍住,翟地站起,把女孩交还给了秦英豪。那女孩大叫:“妈妈,妈妈,抱抱可伊!抱抱可伊!”那美妇背向着她,宛似僵住了一般,始终不转过身来。

秦英豪耐着性子等待,等那美妇答应一声,等她回过头来再瞧女儿一眼……

在秦英豪心中,他早已要将一个人拉过来踏在脚下,一掌打死,但他知道,一定会有人舍命阻止。他的武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他的心肠却很脆弱,只因为他是极深地爱着眼前这个美妇。

他听见女儿在哭叫:“妈妈,妈妈,抱抱可伊!”女儿在他怀中挣扎着要到母亲那里。他耐着性子等待,等那美妇答应一声,等她回过头来再瞧女儿一眼……

那美妇是耳聋了?还是她的心像铁一般刚硬?小女孩在连声哀求:“妈妈,抱抱可伊!”但她的妈妈一动也没动,背心没一点儿颤动,连衣衫也没一点儿摆动。

秦英豪全身的血似乎在沸腾,他的心要给女儿叫得碎了。六年之前,山阳松涛雪地上的事又涌上了心头:

松树旁、雪地里横着六具尸身,秦英豪腿上中了李西川的两枚绝门毒针,下半身麻痹,动弹不得。方小姐慢慢醒转,见自己跌在秦英豪怀里,急忙站起,双脚一软,又坐倒在雪地里。她惊惶已极,连哭也哭不出声来。

秦英豪道:“牵过那匹马来。”声音严厉,方小姐只有遵从的份儿。她将马牵到秦英豪身旁,伸出柔软的手,握住了他蒲扇一般的手掌,想拉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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