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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光神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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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费望舒知她武功决不在自己之下,她武学渊博,许多招式自己从所未见,一动上手,非片时可决,祝国权父子不免逃走,是以突然发难,但身边暗器只有硬币,便打中也不能致命,于是顺手急掷出去。那日他在河中洗刷时,衣物给易点点抢去,幸好当日夺得李孟伟的一批钱物,放在马后,幸保不失,这时却用上了。这一下手劲既重,去势又怪,眼见定可成功,岂料易点点竟然冒险不护自身,反去相救旁人。

他刀锋离她头顶不及数寸,凝臂停住,喝问:“这又为什么?”易点点神色歉然,说道:“对不起啦!我迫不得已!”蓦地向后纵开丈余,银鞭回甩,叫道:“看招吧!”费望舒举刀挡架,待要俟机再向祝国权袭击,但易点点的银丝软鞭一展开,招招杀式,竟不容他有丝毫缓手之机,只得全神贯注,见招拆招。大殿上软鞭化成个银光大圈,单刀舞成个银光小圈,两个银圈盘旋冲击,腾挪闪跃,偶然发出几下刀鞭撞击之声。

斗到分际,易点点软鞭横甩,将神坛上点着的蜡烛击落地下。费望舒心念一动:“她要打灭烛火,好让那姓祝的逃走。”虽知她用意,一时却无应付之策,只有展开阴阳捣乱刀法招招进攻。易点点叫道:“好刀法!”鞭身横过,架开了一刀,鞭头已卷住了西殿地下点燃着的一根柴火,向他掷去。

煮饭的铁锅虽遭费望舒踢翻,烧得正旺的二三十根柴火却兀自未熄。费望舒见柴火飞来,不敢挥刀去砸,只怕火星溅开,伤了头脸,当即跃开闪避,这一闪一避,便不能进击。易点点缓出手来,将火堆中燃着的柴火随卷随掷,一根甫出,二根继至,一时之间,闪过一道道火光。

费望舒见柴火不断掷来,又多又快,只得展开轻功,在殿中四下游走。眼见祝国权的家人、子弟、司机仆从一个个溜向后殿,点中了穴道的也给人抱走,祝国权父子却目露凶光,站在一旁。他怕祝国权乘机夺路脱逃,刀光霍霍,身子不离庙门。

斗了一会儿,空中飞舞的柴火渐少,掉在地下的也渐渐媳灭。

易点点笑道:“今日难得有兴,咱们便分个强弱如何?”说着软鞭挥动,甫点费望舒前胸,随即转而打向右胁。费望舒举刀架开了前一招,第二招来得怪异,忙在地下一个打滚,这才避开。易点点笑道:“不用忙,我不会伤你。”

这句话触动了费望舒的傲气,心想:“难道我便真的输于你了?”催动刀法,步步进逼。此时大殿正中只余一段木柴兀自燃烧,听易点点道:“我这路鞭法招数奇特,可要小心了!”突然风雷之声大作,轰轰隆隆,不知她软鞭中如何竟能发如此怪声。费望舒叫了声:“好!”先自守紧门户,要瞧明白她鞭法的要旨。忽听得劈啪一声,殿中的一段柴火爆裂开来,火花四溅,火光中但见易点点容貌如花,脸生红晕,眼色温柔,全无敌意,目光中似怨似责,又似有些自怨自艾。费望舒不明其意,一怔之下,火花隐灭,殿中黑漆一团。

这时雨下得更加大了,打在屋瓦之上,刷刷作声,易点点的鞭声夹在其间,隆隆震耳。费望舒虽然大胆,当此情景,也不禁栗栗自危,猛地里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中一转:“那日在龙溪普济寺中,祝国权要举刀自杀,有一女子用指环打落他单刀。瞧那女子的身形手法,定是这位姑娘了。”想到此处,胸口更是一凉:“她跟我结伴同行,原来是意欲不利于我。”不知怎地,心中感到的不是惊惧,而是一阵失望和凄凉,意念稍分,手上便也略懈,刀头竟给软鞭卷住,险些脱手,忙运力回夺。

易点点究是女子,招数虽精,膂力却远不及费望舒,费望舒数年来勤修内力,内功已不下于一流高手,给他一夺之下,易点点手臂发麻,手腕外抖,软鞭松开刀头,鞭梢兜转,顺势点他膝弯的阴谷穴。费望舒闪身避过,还了一刀。

这时古庙中黑漆一团,两人只凭对方兵刃风声招架。费望舒全神戒备,心想:“单是这位姑娘,我已难胜,何况还有祝国权父子相助。”他料定易点点与祝国权必属同党,今日显是落入了敌人圈套。

两人又拆数招,都是每一近身便遇凶险。费望舒刷的一刀,翻腕急砍,易点点身子急仰,只觉冷森森的刀锋掠面而过,相距不过数寸,不禁一惊,察觉他下手已毫不容情,说道:“你真生气了么?”话声中似乎要哭了出来,显得又焦急,又失望,软鞭轻抖,向后跃开。

费望舒道:“我没生气,你知道的,我心里对你好得很。”说话时凝神倾听祝国权父子的所在,防他们暗中忽施袭击。易点点柔声道:“你知道的,我其实对你也这样。”突然软鞭甩出,勾他足踝。这一鞭来得无声无息,费望舒猝不及防,跃起已自不及,忙伸刀在地下一拄,欲待挡开她软鞭,不料那软鞭一卷之后随即向旁急带,卸开了费望舒手上抓力,轻轻巧巧地便将单刀夺了去。

这一下夺刀,招数狡猾,劲力巧妙,费望舒暗叫不好,兵刃脱手,今日莫要丧生在这古庙之中,当下不守反攻,纵身前扑,直欺近身,伸掌抓她喉头。这一招“鹰爪钩手”招数狠辣,他生平从未用过。易点点只觉得一股热气凑近,敌人手指已伸到了自己喉头,此时软鞭已在外缘,若要回转挡架,又怎来得及?只得松手后仰,呛啷一响,刀鞭同时落地。

费望舒一抓得手,第二招“进步连环”,跟着迫击。易点点反手一指,戳中在费望舒右臂外缘,黑暗中瞧不清对方穴道,这一指戳在肌肉坚厚之处,手指一拗,“啊哟”一声呼痛。费望舒黑暗中闻到易点点身上淡淡香气,左臂伸出圈转,一个软软的身子已圈入臂中。易点点叫道:“放开我!”费望舒一惊,松开手臂,向后跃开。易点点嗤的一笑,赞道:“小阿舒,好乖!”

两人这么一来,出手登时懈了,虽在黑暗之中赤手搏拳,都不欲伤了对方,均是守御多,进攻少,一面打,一面便俟机去抢地下兵刃。数招一过,费望舒随即想起,这般斗下去,必给祝国权父子逃了,手上又即加劲。易点点心下一惊,暗道:“他怎地忽然又如此凶狠?”

她自出青海以来,会过不少好手,却以今晚这一役最称恶斗,突然间身法一变,四下游走,再不让费望舒近身。费望舒见对方既不紧逼,当下也不追击,只守住了门户,侧耳静听,要查知祝国权父子躲在何处,立即发掌先将两人击毙。但易点点奔跑迅速,衣襟带风,掌力发出来也是呼呼有声,竟听不出祝国权父子的呼吸。易点点心想:“他如再抱住我,我便不叫‘放开!’瞧他怎么样?”可是费望舒竟不再迫近,心下微感失望。

费望舒寻思:“她既四下游走,我便来个依样葫芦。”当下从东至西,自南趋北,依着“大四象方位”,斜行直冲,随手胡乱发掌,祝国权父子撞上了,不死也得重伤,便算不撞上,一架一闪,便可发觉他父子藏身所在。

两人本来近身互搏,此时突然各自盲打瞎撞,似乎互不相关,但只要有谁跃近兵刃跌落之处,另一人立即冲上阻挡,数招一过,又各避开。

费望舒在殿上转了一圈,没发觉祝国权父子的琮迹,心想:“莫非他已溜到了后殿?不对不对!眼下彼强我弱,他三人合力齐上,足可制我死命。定是他正在暗中另布陷阱,诱我入彀。大丈夫见机而作,今日先行脱身,再图后计。”慢慢走向殿门,要待俟机跃出。忽听得呼喇一响,一股极猛烈的劲风扑面而来,黑暗中隐约瞧来,正是一个魁梧的人形扑到。费望舒大喜,叫道:“来得好!”双掌齐出,砰的一声,正击在那人胸前。这两掌他用上了十成之力,祝国权当场便得筋折骨断,立时毙命。

但手掌甫与那人相触,便知上当,着手处又硬又冷,掌力既发,便收不回来,四下里泥屑纷飞,瑟瑟乱响,扑来的竟是庙中神像。又是砰砰一声巨响,神像直跌出去,撞在墙上,登时碎成数截。易点点笑道:“好重的掌力!”这声音发自山门之外,跟着呛啷啷一响,却是软鞭与单刀都已为她抢去。

费望舒寻思:“兵刃遭夺,该当上前续战,还是先求脱身?”对方虽是少女,但武功强极,实在轻忽不得,各持兵刃相斗尚且难分上下,现下她有软鞭,自己只余空手,势所不敌,何况她尚有帮手?念头甫在心中一转,忽听得马蹄声响,易点点叫道:“祝老总,怎么就走了?可太不够朋友了!”雨声中马蹄声又响,听得她上马追去。

费望舒暗叫:“罢了,罢了!”这一下可说一败涂地。虽想祝国权的家人弟子尚在左近,若要出气,定可追上杀死一批,但罪魁已去,却去寻这些人的晦气,不是英雄所为。他从怀中取出火折,点燃了适才媳灭的柴火,环顾殿中,只见清光神像右边护法的头断臂折,碎成数块,四下里白米柴草撒满了一地。庙外大雨兀自未止。

他瞧着这番恶斗的遗迹,想起适才凶险,不由得暗自心惊,看了一会儿,坐在神坛前的木拜垫上,望着一团火光,呆呆出神。想到明明已将这娇美的姑娘抱在手里,却又放了她,只赚得她赞一句“小阿舒,好乖!”心想:“哼哼!要是我不乖,那又怎样?”又想:“这位姑娘与祝国权必有瓜葛,那是确定无疑的了。祝国权既有如此强援,再加上龙溪镇上人多势众,制我足足有余,却何以要毁家出走?他们今日在这古庙中设伏,我已中计,倘若齐上围攻,我大有性命之忧,何以既占上风,反而退走?瞧那祝国权的神情,两次自戕,半点不假,那么这姑娘暗中相助,或许他事先并不知情。”

再想起易点点武功渊博,智计百出,每次与她较量,总给她抢了先招。适才黑暗中激斗,唯恐惨败,将她视作大敌,此时回思,想起她甜美的笑容、俏皮的说话,忍不住嘴角边忽露微笑,胸中柔情暗生:“我说:‘我心里对你好得很。’她接着说:‘你知道的,我其实对你也这样。’难道……难道她心里真也对我好得很?”不由得一阵狂喜。

不自禁想到:“我跟她狠斗之时,出手当真是毫不留情?”这一问连自己也难回答,似乎确已出了全力,但似乎又未真下杀手。“当她扑近劈掌之时,我那穿心锥的厉害杀招为何不用?我一招上马刀砍出,她低头避过,我为什么不跟着使霸王卸甲?费望舒啊费望舒,你是怕伤着她啊。”突然心中一动:“她那一鞭刚要打到我肩头,忽地收转,那是有意相让呢,还是不过凑巧?还有,那一脚踢中了我左腿,何以立时收力?”

回忆适才招数,细细析解,心中登时感到一丝丝甜意:“她决不想伤我性命!她决不想伤我性命!难道……难道……她心里当真对我好得很?”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腹中饥饿,提起适才踢翻了的铁锅,锅中还剩着些白米,将倒泻在地的白米抓起几把,在大雨中冲去泥污,放入锅中,生火煮了起来。

过不多时,锅中渐渐透出饭香,他叹了一口长气,心想:“倘若此刻我和她并肩共炊,那是何等风光?又若今后数十年,我得能时时和她良夜并肩共炊,那就胜过神仙了。偏生祝国权这恶贼闯进庙来。”转念一想:“与祝国权狭路相逢,原是佳事。我胡思乱想,可莫误入了歧途。”心中暗自警惕,但易点点巧笑嫣然的容貌,总是在脑海中盘旋来去,米饭渐焦,竟自不觉。

就在此时,庙门外脚步声响,啊的一声,庙门轻轻推开。费望舒大喜,跃起身来,心道:“她回来了!”

火光下却见进来两人,一个是身形瘦削的老者,脸色枯黄,正是在衡阳枫叶庄见过的马贺群,另一人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妇。

马贺群一只手用青布缠着,挂在颈中,显是受了伤。那少妇走路一瘸一拐,腿上受伤也自不轻。两人全身尽湿,模样狼狈。费望舒正待开口招呼,马贺群漠然向他望了一眼,向那少妇道:“你到里边瞧瞧!”那少妇道:“是!”从腰间拔出单刀,走向后殿。马贺群靠在神坛上喘息几下,突然坐倒,侧耳倾听庙外声息。

费望舒见他并未认出自己,心想:“那日枫叶庄比武,人人都认得他和点点姑娘。我杂在人群之中,这样一个乡下小子,他自不会认得了。”揭开锅盖,焦气扑鼻,却有半锅饭煮得焦了。费望舒微微一笑,伸手抓了个饭团,塞在口中大嚼,料想马贺群见了自己这副吃饭的粗鲁模样,更当不会在意。

过了片刻,那少妇从后殿出来,手中执着一根点燃的柴火,向马贺群道:“没什么。”马贺群吁了口气,显得戒备之心稍懈,闭目倚着神坛养神,衣服上的雨水在地下流成了一条小溪流,水中混着鲜血。那少妇也筋疲力尽,与他偎倚在一起,动也不动。两人神情似是对夫妇,只是年纪又不称。

费望舒心想:“凭着马贺群的功夫,武林中该当已少敌手,怎会败得如此狼狈?可见江湖间天上有天,人上有人,委实大意不得。”便在此时,隐隐听得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

马贺群霍地站起,伸手到腰间一拉,取出一件兵刃,是一条链子短枪,说道:“青叶,你快走!我留在这儿跟他们拼了。”又从怀里取出一包尺来长之物,交在她手里,低声道:“你送去给他。”那少妇是她的小妾倪青叶,听得这话眼圈儿一红,说道:“不,要死便死在一起。”马贺群怒道:“咱们千辛万苦,负伤力战,为的是何来?此事若不办到,我死不瞑目,你快从后门逃走,我来缠住敌人。”倪青叶兀自恋恋不肯便行,哭道:“老爷子,你我夫妻一场,我没好好服侍你,便这么……”马贺群顿足道:“你给我办妥这件大事,比什么服侍都强。”左手急挥道:“快走!”

费望舒见他夫妻情重,难分难舍,心中不忍,暗想:“这马贺群为人正派,不知是什么人跟他为难,既叫我撞见了,可不能不理。”

马蹄声在庙门外停住,听声音共是三匹坐骑,两匹停在门前,一匹绕到了庙后。马贺群脸现怒色道:“给人家堵住了后门,走不了啦。”那少妇四下一望,扶着丈夫,爬上神坛,躲入神龛,向费望舒做个手势,满脸求恳,请他不可泄漏。

神龛前的黄幔垂下不久,庙门中便走进两个人来。费望舒仍坐在地,抓着饭团咀嚼,斜目向那两人瞧去,饶是江湖上的怪人见过不少,此刻也不禁一惊。这两人双目向下斜垂,眼成三角,一大一小,鼻子大而且扁,鼻孔朝天,相貌难看已极。

两人向费望舒瞧了瞧,并不理会,一左一右,走到后殿,不多时重又出来,院子中轻轻一响,一人从屋顶跃下。原来当两人前后搜查之际,堵住后门那人已跃在屋顶监视。费望舒心道:“这人的轻功好生了得!”人影一晃,那人也走进殿来。瞧他形貌与先前两人无大差别,一望而知三人是同胞兄弟。

三人除下身上披着的油布雨衣,费望舒又是一惊,三人披麻戴孝,穿的是毛边粗布丧服,草绳束腰,麻布围颈,当是刚死了父母,正在服丧。大殿上全凭一根柴火照明,雨声淅沥,凉风飕飕,吹得火光忽明忽暗,将三个人影映照在墙壁之上,倏大倏小,宛似鬼魅。

只听最后进来那人道:“大哥,男女两个都受了伤,又没坐骑,照理不会走远,左近又没人家,却躲去了哪里?”那年纪最大的人道:“多半躲在什么山洞草丛之中。咱们休嫌烦劳,便到外面搜去。他们虽伤了手足,但伤势不重,那老头手下着实厉害,须得小心。”另一人转身正要走出,突然停步,问费望舒道:“喂,小伙子,你有没见到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堂客?”费望舒口中嚼饭,惘然摇了摇头。

那大哥四下瞧了瞧,见地下七零八落地散满了箱笼衣物,一具神像又在墙脚下碎成数块,心中起疑,仔细察看地下的带水足印。

马贺群夫妇冒雨进庙,足底下自然拖泥带水。费望舒眼光微斜,已见到神坛上的足迹,忙道:“刚才有好几个人在这里打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把清光娘娘也打在地下。有的逃,有的追,都骑马走了。”

那三弟走到廊下,果见有许多马蹄和车轮的泥印,兀自未干,相信费望舒之言不假,回进来问道:“他们朝哪一边去的?”

费望舒道:“好像是往北去的。小的躲在桌子底下,也不敢多瞧……”那三弟点点头,说道:“是了!”取出一小锭合胜通宝抛在费望舒身前,说道:“给你吧!”费望舒连称:“多谢。”拾起不住抚摸,脸上显得喜不自胜,心想:“这三人恶鬼一般,武功不弱,要是追上了祝国权他们,乱打一气,倒是一场好戏。”

那二哥道:“老大,老三,走吧!”三人披上雨衣,走出庙门。费望舒依稀听到一人说道:“这中间的诡计定然厉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抢在前头……”又一人道:“倘若截拦不住,不如赶去报信。”先前那人道:“唉,咱们的说话,他怎肯相信?何况……”这时三人走入大雨之中,以后的说话给雨声淹没,再听不到了。

费望舒心中奇怪:“不知是什么厉害诡计?又要去给谁报信了?”听得神龛中喀喇几声,倪青叶扶着马贺群爬下神坛。日前见他在枫叶庄与易点点比武,身手何等矫捷,此时便爬下一张矮矮神坛,也颤巍巍的唯恐摔跌,费望舒心想:“怪不得他受伤如此沉重。那三个恶鬼联手进攻,原也难敌。”

马贺群下了神坛,向费望舒行下礼去,说道:“多谢小兄弟救命大恩。”费望舒连忙还礼,他不欲透露身份,仍装作乡农模样,笑道:“那三个家伙强横霸道,凶神恶煞一般,开口便是小子长、小子短的,我才不跟他们说真话呢。”马贺群道:“我叫马贺群,她是我老婆。小兄弟你贵姓啊?”费望舒心想:“你既跟我说真姓名,我也不能瞒你。但我的名字不像乡农。”便道:“我姓费。”

马贺群道:“费兄弟心地好,将来后福无穷……”说到这里,眉头一皱,咬牙忍痛。倪青叶急道:“老爷子,怎么啦?”马贺群摇了摇头,倚在神坛上不住喘气。

费望舒心想他夫妇二人必有话说,自己在旁不便,说道:“马老爷子,我到后边睡去。”点了一根柴火,走到后殿。

火光下瞧着铺在神坛上的那堆稻草,不禁呆呆出神,没多时之前,易点点还睡在这堆稻草之上,想不到变故陡起,玉人远去,只剩下夜雨凄凄,古庙寂寂,不知日后是否尚能相见一面?

过了良久,手中柴火爆了个火花,才将思路打断,猛然想起:“啊哟不好,我那本《北斗秘籍》已给她盗了去!此刻我尚能跟她打成平手,等她瞧了我的秘籍,那时我每一招每一式她都了然于胸,岂非一动手便能制我死命?”满胸柔情,登时化为惧意,一抛柴火,颓然倒在地下稻草之上。

一躺下去,刚好压在自己的背包之上,觉得背包似乎大了许多。他本来将背包当作枕头,后来听到祝国权话声,出去寻仇,那背包该当仍留在头边,此刻却移到了腰下。费望舒大是奇怪,心想:“马贺群夫妇与那三兄弟都到后殿来过,难道他们动了我背包?”晃火折再点燃柴火,打开背包一看,不由得呆了。

只见除了原来的衣物银两外,多了一套外衣、一套衬里衣裤、一双鞋子、一双袜子。这些衣裤鞋袜本是他的,那日给易点点推入泥塘,下河洗澡时除了下来,便都给她取了去。想不到此时衣裤鞋袜都已洗得干干净净,衣袖上原有的一个破孔也已缝补整齐。他翻开衣服,那本《北斗秘籍》正在袋中,整整齐齐,全无残缺,登时大为宽心。秘籍旁放着一只绣着玉凤的金钗。

这金钗制作得极是精致,纹路细密,那绣着的玉凤更是通体晶莹,触手生温。

费望舒呆了半晌,包上背包,手中却拿了那只金钗,吹灭柴火,躺在稻草堆里,思潮起伏:“若说她对我好,何以要救祝国权,竭力跟我作对?若说对我不好,这金钗,这洗干净、缝补好的衣服鞋袜又为了什么?”

一时睁大了双眼,哪里还睡得着?黑暗之中,依稀闻到易点点身上的淡淡幽香,伸出臂去,似乎抱到了她软软的腰肢,心想:“我抱住了她,她叫我放开,我便放开!她如心里当真对我好得很,那么叫我放开是假的,我是个大傻瓜,其实不该放开,我好后悔。她叫我放开,此刻后不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