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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然听到“秦夫人”三字,全身一震,慢慢回过身来,脸色更加白了,颤声问道:“你……你怎知道我……”缓缓低下了头,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费望舒道:“我出世三天,父母便长眠于地下,终身不知父母之爱,但比起你的女儿来,我还是幸福得多。那天温家堡中,你硬着心肠不肯抱女儿一抱……不错,我比你的女儿是幸福得多了。”方玲身子摇摇欲倒,问道:“你……你是谁?”
费望舒指着坟墓,说道:“我是到这里来叫一声‘爸爸,妈妈!’只因他们死了,这才不答应我,这才不抱我。”方玲惊道:“你是费长老费冠英……的……的令郎?”费望舒道:“不错,我是费望舒。我见过秦大侠,也见过他的女儿。”
方玲低声问道:“他们……他们很好吧?”费望舒斩钉截铁道:“不好!”方玲走上一步,哀声求恳道:“他们怎么啦?费少爷,求求你,求你跟我说。”
费望舒道:“秦大侠为奸人所害,瞎了双目。秦姑娘孤苦伶仃,没妈妈照顾。”方玲惊道:“他……他武功盖世,怎能……”
费望舒大怒,厉声道:“在我面前,你何必假惺惺装模作样?李丰粮行此毒计,难道不是出于你的奸谋?此处若不是我父母的坟墓所在,我一刀便将你杀了。你快快走开吧!”方玲颤声道:“我……我确是不知。费少爷,他眼睛已经好了吗?”
费望舒见她脸色极是诚恳,不似作伪,但想这女子水性杨花、奸猾凉薄,什么样子都装得出,不愿跟她多说,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方玲喃喃道:“他……他竟给人弄瞎了眼睛,可伊,我苦命的可伊……”突然间翻身摔倒,晕了过去。
费望舒听得声响,回头一看,倒吃了一惊,微一踌躇,过去一探她鼻息,竟是真的气厥,脉息微弱,越跳越慢,若不加施救,多半便要身亡。他万不料到这无情无义的女子竟会如此,便捏了她的人中,在她胁下推拿。
过了良久,方玲才悠悠醒转,低声道:“费少爷,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告我实情,他和可伊到底怎样了?”费望舒道:“难道你还关怀他们?”
方玲道:“说来你定然不信。这几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着的便是这两个人。我自知已不久人世,只盼能再见他们一面,可是我哪里又有面目再去见他父女?今日我到这里来,因为秦大哥当年和我成婚不久,便带着我到这里,来祭奠令尊令堂,秦大哥说他一生之中,便只佩服费长老夫妇两人。当年在这墓前,他跟我说了许多话……”费望舒见她情辞真挚,确非虚假,他人虽粗豪,心肠却软,便道:“好,我便跟你说一说秦大侠父女的近状。”将秦英豪如何双目中毒、如何力败强敌等情简略说了,只是自己如何从旁援手,却轻轻一言带过。方玲絮絮询问秦英豪和秦可伊父女的起居饮食,对秦可伊相貌如何、喜欢什么等等,问得更是仔细。但费望舒在秦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对这个小姑娘的情状,实在说不上什么。
他一直说到夕阳西下,方玲意犹未足,兀自问个不休。费望舒说到后来,实已无话可答,方玲问他,她女儿穿什么样的衣服,是绸的,还是布的?是她父亲到店中买来的,还是托人缝制?穿了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费望舒叹了口气,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既这样关心,当年又何必……”站起身来,说道:“我要住宿去啦。本来今日我要来埋葬义妹的骨灰,此刻天色已晚,只好明天再来!”方玲道:“好,明天我也来。”费望舒道:“不!我再也没什么话跟你说了。”顿了一顿,终于问道:“秦夫人,我爸爸妈妈,是死在秦英豪手下的,是不是?”
方玲缓缓点了点头道:“他……他曾跟我说起此事……不过,这是……”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玲玲,玲玲!你在哪里?”费望舒和方玲一听,同时脸色微变,那正是李丰粮的叫声。
方玲道:“他找我来啦!明儿一早,请你再到这里,我跟你说令尊令堂的事。”费望舒道:“好,明日一早,一准在此会面。”他不愿跟李丰粮朝相,隐身在墓后,心想:“明日问明爸爸妈妈身故的真相,倘若当真和李丰粮这奸贼有关,须饶他不得。料想秦夫人定要替他遮掩隐瞒,但我只要细心查究,必能瞧出端倪。只不知李丰粮到山阳来,却为了何事?”
只见方玲快步走出墓地,却不是朝着李丰粮叫声的方向走去,待走出数十丈远,只听得李丰粮还在不住口地呼唤:“玲玲,玲玲,你在不在这儿?”方玲才应道:“我在这里。”李丰粮“啊”了一声,循声奔去。方玲道:“我随便走走,你也不许,便管得我这么紧。”隐隐约约听得李丰粮赔笑道:“谁敢管你啦?我记挂着你呐。这儿好生荒凉,可小心吓着了……”两人并肩远去,再说些什么,便听不见了。
费望舒心想:“天色已晚,不如便在这里陪着爸妈睡一夜。”从背包里取出些干粮吃了,抱膝坐于墓旁,沉思良久,秋风吹来,微感凉意。墓地上黄叶随风乱舞,一张张扑在他脸上身上,直到月上东山,这才卧倒。
睡到中夜,忽听得马蹄击地之声,远远传来,费望舒一惊而醒,心道:“半夜三更,还有谁在荒郊驰马?”只听得蹄声渐近,那马奔得甚是迅捷。待得相距约有两三里路,蹄声转缓,跟着是一步一步而行,似乎马上乘客已下了马背,牵着马在找寻什么。费望舒听得那马正是向自己的方向而来,便缩在墓后的长草之中,要瞧来的是谁。
新月之下,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人影牵着马慢慢走近,待那人走到墓前十余丈时,缓缓取下斗篷,费望舒看得明白,那人正是易点点。
他一颗心剧烈跳动,但觉唇干舌燥,手心中都是冷汗,要想出声呼唤,不知如何,竟叫不出声来,霎时间思如潮涌:“她到这里来做什么?她是知道我在这里么?是无意中到这儿呢,还是为了寻我而来?”
只听得易点点轻轻念着墓碑上的字道:“北斗宫长老费冠英之墓!”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是这里。”在墓前仔细察看,自言自语道:“墓前并无纸灰,那么他还没来扫过墓……”突然间剧烈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竟尔不能止歇。
费望舒听着她的咳声,暗暗吃惊:“她身上染了病,势道不轻啊。”
只听得她咳了好半晌,才渐渐止了,轻轻道:“倘若当年我不是奉命与马巡抚成亲,终身伴着你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岂不是好?阿舒哥哥,你心中难过。但你知不知道,我可比你更伤心十倍啊?”抚着墓碑,低声道:“在那清光神祠里,你抱住了我,怎么又放开我?你如不放开我,此刻我不是便在你身边?那晚只要你不放开,便永远不放开了……”
费望舒和她数度相遇,见她总是若有情若无情,哪里听到过她吐露心中真意?若不是她只道荒野之中定然无人听见,也决不会泄漏心中的郁积。
易点点说了这几句话,心神激荡,倚着墓碑,又大咳起来。
费望舒再也忍耐不住,纵身而出,柔声道:“怎地受了风寒?要保重才好。”
易点点大吃一惊,退开两步,双掌交错,一前一后,护在胸前,待得看清楚竟是费望舒,不由得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易点点道:“你……你这轻薄小子,怎地……怎地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偷听人家说话?”
费望舒心中如沸,再也不顾忌什么,大声道:“点点,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也决非不知。你又何必枉然自苦?我跟你一同去禀告尊师,求她老人家准许你……准许你……你我浪迹天涯,天长地久,永相厮守,岂不是好?早知如此,在那清光神祠里,我抱住了你,你便打死我,我也决不放开……”
易点点抚着墓碑,咳得弯下了腰,抬不起身来。费望舒甚是怜惜,走近两步,柔声道:“你不用烦恼啦……”忽见她一声咳嗽,吐出一口血来,不禁一惊,问道:“怎地受了伤?”易点点道:“是周玉成那奸贼伤的。”费望舒怒道:“他在哪里?我这便找他去。”易点点道:“我已杀了他。”
费望舒大喜,道:“恭喜你手刃大仇。”随即又问:“伤在哪里,快坐下歇一歇。”扶着她慢慢坐下,说道:“你既受伤,就该好好休养,不可鞍马劳顿,连夜奔波。”
易点点转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心中在说:“我何尝不知该当好好休养,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鞍马劳顿,连夜奔波?”问道:“丹妮妹子呢?怎么不见她啊?”
费望舒泪盈于眶,颤声道:“她……她已去世了。”易点点大惊,站了起来,道:“怎……怎么……去世了?”费望舒道:“你坐下,慢慢听我说。”将自己如何中了李天骄的剧毒、陈丹妮如何舍身相救等情一一说了。易点点黯然垂泪。良久良久,两人相对无语,回思陈丹妮的侠骨柔肠,都是难以自已。
一阵秋风吹来,寒意侵袭,易点点轻轻打了个颤。费望舒脱下身上长袍,披在她的身上,低声道:“你睡一会儿吧。”易点点道:“不,我不睡。我是来跟你说一句话,这……这便要去。”费望舒惊道:“你到哪里去?”
易点点凝望着他,轻轻道:“借如生死别,安得长苦悲?”
费望舒听了这两句话,不由得痴了,跟着低声念道:“借如生死别,安得长苦悲?”
易点点道:“阿舒哥,此地不可久留,你急速远离为是。我在途中得到讯息,赶来跟你说知。”费望舒道:“什么讯息?”易点点道:“那日和你别后,我便去追寻周玉成。可是这贼子滑溜得紧,竟给他逃得不知去向。我想他老家是在江西南昌,既得罪了吴郡王,全家都有干系,他定要设法通知家中老小,急速逃命。”费望舒道:“你料得不错。”
易点点道:“他外号叫作‘仁义大侠’,江湖上交友极其广阔,但想他既是个如此奸滑之徒,未必能当真结交到什么好朋友。此刻大祸临头,非自己赶回家中不可。于是我向南方疾追。三天之后,果然在清风店追上了他。幸亏你在大业城曾打得他重伤吐血,他伤重未愈,高粱田里一场恶战,终于使计击毙了这贼子,不过我受伤也是不轻。”费望舒叹了口气。
易点点又道:“我在客店养了几天伤,见到吴郡王手下的武士接连两批经过,第二批中有那嵩阳派的濮存晰在内,便上前招呼,约他说话。”费望舒惊道:“你身上有伤,不怕他记仇么?”
易点点微笑道:“我是送他一桩大大富贵。他就算本来恨我,也就不恨了。我将埋葬周玉成尸体的地方指了给他看,他只要割了首级回去大业城,不是大功一件么?他果然很感激我。我说:‘濮大爷,你如将我擒去,自然又加上一件大功,只不过费望舒一定放你不过,从前的许多事情,都不免抖露出来。’那濮存晰倒很磊落,说道:‘费兄弟的为人,在下是很佩服的,决不敢得罪他的朋友。请你转告费兄弟,李丰粮率领了大批好手,要到山阳他祖坟之旁埋伏他。’”
费望舒吃了一惊,道:“在这里埋伏?”易点点道:“正是。我听得濮存晰这么说,知道不假,很是着急,生怕来迟了一步,唉,谢天谢地,没出乱子……”费望舒瞧着她憔悴的容颜,心想:“你为了救我,只怕有几日几夜没睡觉了。”
易点点又道:“李丰粮何以知道你祖坟葬在此处?又怎知你定会前来扫墓?阿舒哥,好汉敌不过人多,眼前且避过一步再说。”费望舒道:“今日我见到秦夫人,约她明日再来此处会晤。”易点点道:“秦夫人是谁?”费望舒约略说了。易点点急道:“这女人连丈夫女儿尚且不顾,能守什么信义?快趁早走吧。”
费望舒觉得秦夫人对他的神态不似作伪,又很想知道父母去世真相,极盼再和秦夫人一会。易点点道:“李丰粮已在左近,秦夫人岂有不跟他说知之理?你怎地不听我的话?我连夜赶来叫你避祸,难道你竟半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么?”
费望舒心中一凛道:“你说得对,是我的不是。”易点点道:“我也不是要你认错。”费望舒过去牵了马缰道:“好,你上马吧。”易点点正要上马,忽听得四面八方唿哨声此起彼伏,敌人四下里攻到,竟已将坟地团团围住了。
费望舒咬牙道:“这女人果然将我卖了。咱们往西闯。”听着这呼哨之声,暗自心惊,来攻之敌人着实不少,倘若易点点并未受伤,两人要突围逃走原是不难,此刻却殊无把握。易点点道:“你只管往西闯,不用顾我。我自有脱身之策。”
费望舒胸口热血上涌,喝道:“咱俩今后死活都在一块!你胡说些什么?跟着我来。”易点点让他这么粗声暴气的一喝,心中甜甜的反觉受用,重伤之余不能使动软鞭,便纵马跟在费望舒身后。
费望舒拔刀在手,奔出数丈,便见五个人影并肩拦上,想道:“今日要脱出重围,须得刀刀杀手,可不能有半分容情。”大踏步直闯过去,虽以寡敌众,仍并不先行出手,守着后发制人的要诀,左肩前引,左掌斜伸,右手提刀,垂在腿旁。
两名郡王府中的武士一执铁鞭,一挺鬼头刀,齐声吆喝,分从左右向他头顶硒下。费望舒一见他二人出手,便知武功都甚了得,一接上手,便非顷刻间可以取胜,余人一经合围,要脱身便千难万难,斜身高纵,呼的一刀,往五人中最左一人砍去。那武士举剑挡架。费望舒身在半空,内劲运向刀上,啪啪两腿,快如闪电般踢在第四名武士胸口,那武士直飞出去,口中狂喷鲜血。使剑的武士但觉兵刃上一股巨力传到手臂,又压上心口,立觉前胸后背数十根肋骨似已一齐折断,一声也没出,便此晕死过去。
众武士见他在两招伤了两个同伴,无不震骇。那使鬼头刀的武士喝道:“费少爷果然好功夫,在下司徒雷领教。”那铁鞭的道:“在下谢不挡领教高招。”费望舒叫道:“好!”单刀环身一绕,嗖嗖嗖刀光闪动,三下虚招,和身压将过去。司徒雷和谢不挡急退两步。第三名武士叫道:“在下东方……”只说到第四个字,费望舒的刀背已砰一声,击中他后脑,脑骨粉碎,立时毙命,竟是不知他叫东方什么。
司徒雷和谢不挡又退了两步,严守门户,却不容费望舒冲过。呼哨声中,四名武士奔到司徒雷和谢不挡身后,并肩展开。
费望舒虽在瞬息间接连伤毙三名敌人,但那司徒雷和谢不挡颇有见识,竟不上前接战,连退两次,拦住他去路。费望舒暗暗叫苦,使招“夜战八方藏刀式”,舞动单刀,以左足为轴,转了个圈子。
就这么一转,已数清了敌方人数,西边六人,东边八人,南北各是五人,伤毙的三人不算,对方尚有二十四人。
忽听南面一人朗声长笑,声音清越,跟着说道:“费兄弟,幸会,幸会。每见你一次,你武功便长进一层,当真英雄出在年少,了不起啊,了不起!”正是李丰粮的声音。
费望舒不加理会,凝视着西方的六名敌人,只听那四名没报过名的武士分别说道:“在下张宁!”“在下丁文沛领教。”“在下丁文深见过费少爷!”“嘿嘿,老夫陈敬之!”
费望舒向西急冲,突然转而向北,左手伸指向北方第二名武士胸口点去。那人手持一对判官笔,见对方伸指点来,右手判官笔倏地伸出,点向他右肩的缺盆穴。费望舒虽出手在先,但那人的判官笔长了二尺二寸,费望舒手指尚未碰到那人穴道,自己缺盆穴势必先要遭点。不料费望舒左手掠出,已抓住了判官笔,用力向前送出,那人“嘿”恨的一声闷哼,判官笔的笔杆已插入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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