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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蹈南海大盗受缚 返北阙慧娘谈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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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厚道:“昔汉伏波将军马援奉命征交趾,军士亦为烟瘴所累,曾以薏苡仁教军士服用,服后轻身省欲,健脾祛湿,可胜瘴气。今可多采薏苡仁,每餐与兵士服食。除此之外,我等今番于半路带来一个宝贝。”

便引天彪等出帐,只见数辆大车。孔厚教军士打开,见车上满载槟榔。孔厚道:“此是孔某于荆湖之地所购,食之可祛瘴疠。可教军士每日啖槟榔一粒,配以薏苡仁,则病无药自愈也。”

众人大喜,依言行之,果然不上半月,兵士大都痊愈。刘慧娘因体质虚弱,食不得槟榔,只服薏苡仁,也渐渐好转,参与议事。

看看已是二月下旬,众兵士得孔厚医治,病已痊可。那日只见李珙回来,笑容满面,众人问故,李珙道:“有驱鳄之法了!”

云天彪问是何法,李珙道:“韩江中鳄鱼甚多,若一味杀戮,恐难尽除。且贼兵把守对岸,不易下手。我已访得一法,昔日大唐韩退之知潮州时,虑岭南鳄患,曾祭文驱鳄。某多曾心疑,那鳄鱼乃无知畜生,岂能为文章所慑?经多方查考,方知鳄鱼怕冷,当年祭文后,天气渐寒,因此鳄鱼都逃至海边,如今我等正可用此法驱鳄。”

刘慧娘道:“姨丈不在此地,我等俱不通法术,如何变化风云?”

李珙笑道:“非也,人力岂能逆天,可从水上做一番文章。诸位从东京来,可曾吃过冰雪荔枝膏?”

刘慧娘听了,灵光一闪,笑道:“硝石遇水,可使水结冰,商贩多用之。莫不是用此法?”

李珙道:“正是,我已探知广州归龙镇上有硝石矿,正可采来,将韩江上游堵住,将硝石溶于水中,到时掘闸放水,那鳄鱼耐不得水寒,自然南逃也!”

众人俱各叹服。

未过数日,军士已采办硝石百车,来到军前。云天彪先已命官兵悄悄潜至韩江上游,筑两道堰,存蓄积水。待硝石到后,便遣毕应元引一军,带硝石前去,投入水中。这边云天彪、李珙等亲统军马,藏了各类船筏,都到凤凰山前,韩江对岸。那日一切准备停当,毕应元奉命往上游去了。比及半夜,上流开堤放水,冰水混杂,好似钱塘江潮信一般,雷鸣轰响,一泄如注,连夜水声不绝。那韩江内鳄鱼耐不得水寒,果然一路南游,都奔海口躲避去了。云天彪等乘势登船,直过对岸。

且说那危昭德与官兵相持数月,见刘花三回潮州,自思有韩江、凤凰山之险,瘴气阻隔,官兵不足为道。因此生了懈怠之心,只留孟升、陆清、林茂、宋出得、白将、王信六将把守江岸,自于凤凰山坐镇。那日韩江上游水声轰鸣,孟升等正不知缘故,骤见官兵呐喊连天,乘船渡江杀来,片刻已登岸。孟升等急出营抵御,怎当得官兵大队杀到,赵立、毕胜二将当先,庞毅、欧阳寿通、哈兰生等随后。混战间,赵立刀劈林茂,毕胜枪挑白将。孟升奔到岸边,正迎着庞毅。那庞毅数月来心中怒气正无处发,此时大展神威,斗无三合,大喝一声,一刀背将孟升拍落马下,众兵上前捆捉了。官兵乘势而进,大破贼寨。那边厢,云天彪、李珙、刘慧娘、傅玉、孔厚等后军亦到,痛杀贼兵,大获全胜。只见众将纷纷前来报功,哈兰生提了陆清首级、欧阳寿通拎着王信首级,两个说道:“这二贼在江畔引兵施放火箭,意图烧船,吃我等跳下船杀了,割首级在此。”

天彪大喜。忽报毕应元引闻达前来,原来梅州已有官员接管,闻达便引兵南下,正遇着毕应元,因此一同到此。云天彪愈喜,遂乘胜直望凤凰山来。

再说危昭德引金真、秦英、杨芳、梅玉、宗同、李中洪六将驻守凤凰山,忽见江畔火起,情知不妙。正要引兵去救,早有败兵逃回,诉说官兵过江。危昭德大怒,留宗同、李中洪守寨,自引金真、秦英、杨芳、梅玉四将下山迎敌。却才下山,官兵前队已然杀到。危昭德身骑火枣骝,手掿方天戟,直出阵前,大骂道:“赵家鹰犬,怎敢侵我地界!”

官军队里,早惹恼老将庞毅,抡刀出马。危昭德见了,笑道:“宋朝合败,用此等老儿为将。”

挺戟迎战,两个斗过五十合,不分胜败,危昭德却也心惊。又斗过二十余合,只见庞毅刀法渐渐慢了。原来庞毅本就年事已高,自经鳄鱼溪水内一番搏斗,虽性命无虞,却筋骨受损,大不如前。斗过五十合,已是有些气喘,若遇着本事平常的,倒也无碍。但危昭德岂是庸手,因此渐渐落了下风。危昭德暗喜,看看斗过五七合,觑个破绽,一戟戳着庞毅左臂,翻身落马,幸得闻达一马飞出,急救归阵。危昭德乘势掩杀,幸得云天彪后队赶到,两下敌住,厮杀至晚,各自罢兵。

是夜,云天彪等看视庞毅,得孔厚医治,已无大碍。众人商议军务,李珙道:“今日见那危昭德甚是骁勇,更兼凤凰山险要,易守难攻,诸位有何良策?”

云天彪道:“先易后难,理数之常。此地不易取,若一味猛攻,贼人定然死守,若迁延日久,潮州定有准备。依我之见,不如用围魏救赵之法,佯弃此地,挥军直取潮州。那厮恐巢穴有失,定下山来救,那时设伏用计,便可擒之。”

众人称妙。刘慧娘又道:“公公之计甚好,眼下风二伯伯与云龙仍被阻于揭阳山,可分一路兵前去相助。再分一路,如此如此,则大事可定。”

天彪然之,便遣哈兰生、傅玉引五千兵前往揭阳山,又唤过闻达、欧阳寿通,嘱咐一番,各去行事。这里众人拔营,绕过凤凰山,假装南行。

那危昭德小胜一阵,退回山上,吩咐严守各处。未过二日,早见喽罗来报,官兵绕道投潮州去。危昭德大惊,与金真等商议道:“汉王在潮州,若被官兵抢到城下,我等万死莫赎了,须得下山去救。”

梅玉道:“将军不可轻动,恐是官兵围魏救赵之计。”

危昭德道:“潮州乃是根本,岂能不救。纵然有计,有何惧哉!”

便留金真、梅玉二将守寨,自引秦英、杨芳、宗同、李中洪四将,点起三千兵马,下山追袭官兵。

当日危昭德引兵,直奔潮州。行过十余里,早见官兵后队。危昭德大喝一声,秦英、杨芳在左,宗同、李中洪居右,引兵直冲过去。官兵后队赵立、毕胜拦住,甫一接战,落荒而走。危昭德等率众狠命相追,赶过三五里,只见一带平坦去处,官兵狼狈狂奔。危昭德等再无疑心,放心追去。忽听得一声号炮响起,只见贼军队里尘土障天,山崩地裂的一声响亮,前面一带地面,凭空陷下去了。危昭德等都跌落陷坑之中。原来正是刘慧娘所用陷地鬼户之法,当时官兵翻身回击,向陷坑内弩箭乱射,恰似麻林一般,危昭德等五将那里避得,不曾透得一个出来,连人带马做一堆儿都被射死在陷坑内。后队贼兵惊得移脚不动,官兵乘势左右合围,狂吼畅杀,登时扫尽无余。官军大队趁势进围凤凰山,那金真、梅玉二将见了危昭德等五人首级,惊得魂不附体。云天彪令旗一挥,官兵乘势抢山,二将那里守得住。不过一个时辰,山寨失守。梅玉投崖而亡,金真死于阵云之中。余下贼兵七百余人,尽皆投降。

云天彪等既夺凤凰山,孔厚寻得那口甘醴井,打上泉水,教军士尽饮,瘴气全消。大军就在山上休整一日,方下山望潮州城来。

且说刘花三在潮州,闻报官兵渡过韩江,攻打凤凰山,急召文武商议,刘花三道:“潮州乃大汉都城,官兵既来,寡人当与之决一死战,为李丞相等报仇!”

柳元卿道:“大王,韩江既失,凤凰山断难久守。如今潮州已是孤城,死守无益。不如让城别走,或有生机。”

司存孝亦道:“大王万金之躯,岂可犯险。可依柳丞相之言,末将愿引兵留守都城。”

刘花三思虑半晌,叹气道:“如今大汉州郡,仅存潮州一城,却走到那里去?”

柳元卿道:“闻那云天彪等皆是北人,不习水战。臣已吩咐何常,教其备船在海口等候。大王可移驾琼州,以图东山再起。”

刘花三听了,只得应了。当日收拾细软,带了雷夫人,与柳元卿等大臣及侍从出城,只留司存孝引兵一万守城。

再说云天彪等自凤凰山南行,未及两日,兵抵潮州城下。只见四门紧闭,城上贼兵往来,搬运木石等物。天彪见贼人有备,传令且先围住东西北三面,暂不攻打,静观其变。过了两日,只见陈中复、风会、云龙、哈兰生、傅玉等押解余呈,并上官义首级前来。众人惊喜,问起缘故。云龙道:“贼人仗着地利,在揭阳山死守,阻遏大军。我等与其相持数月,其间贼人累番突袭,俞向将军不备,为上官义所杀,幸得哈兰生、傅玉两位将军来援,出其不易,从后山攻上。贼人坚持不住,弃山突围。那余呈使柄大斧,犹作困兽之斗,吃傅将军一飞锤打坏坐骑,方才就擒。上官义委实勇猛,独战风二伯伯、哈将军,却是孩儿趁其不备,箭射其臂,方将其斩杀。”

天彪颔首,当时合兵一处,同围潮州。

再说刘花三等弃了潮州,因带着金银细软,于路行得甚慢。走了三日,才到海口。见海边果有船只,有二将引着部曲迎拜。刘花三见了,却不认识,就中一个道:“小人们是何将军手下,因远行乏食,何将军引兵到邻近村落借粮,特嘱我等在此恭候。”

说犹未了,只见后面旌旗蔽日,鼓角震地,却是刘慧娘、云龙、傅玉追兵追到。刘花三等见了,大惊失色,计较不得,闹乱里都跳上船,急教出海。当时众人登上七艘舢板船,离岸便走。行不上数里,只听一派声叫喊,原来各船尽皆漏水,看看将沉。刘花三见了,情知中计,顾不得他人,纵身一跃,扑通跳入海中。那适才接应二将中,一人随之跳入海中,来擒刘花三。当时两个就在波涛内搏斗,只见一浮一沉,一上一下,斗了好歇,方见那人挟定刘花三上岸。那随行部从,早被另一将引兵尽掳上岸。原来那擒渠魁、掳部从的,正是欧阳寿通、闻达两个。二人奉命潜到海边,斩了何常,降其部众。又扮作贼将,守株待兔。等了三日,果然得手。那刘花三浸得眼白,吃一番,方才醒转。刘慧娘等商议,将刘花三并众随从一并押回潮州。

那日已是三月二十一日,正当春分。众人到了南澳岛,大众下船,恰到正午。刘慧娘抬手看了日头,猛想起一件事来,急吩咐随从人去行李内取那算筹、标杆、象限仪三件物事来。拣了一片平地,立起标竿,量了日影,布了象仪。转身四顾,布开算筹,掐指一算,又将象仪向影上一量,露出笑容,随即又叹息一声。众人见了,不解其故,云龙道:“我听永清说,那年夫人助姨丈用火镜之法破新泰,曾在城外用勾股之法测量远近。如今贼人已擒,祸乱已定,却又量他做甚么?”

慧娘笑道:“你个门外汉,那里晓得?此刻我等脚下正踩着夏至线哩!”

众人见说,惊问缘故。慧娘道:一年中,太阳光自赤道向南北移动,两端最远处为二十三度半,名唤至线。赤道之北为夏至线,赤道以南为冬至线。今日乃是春分,此时午正前后,太阳直射赤道,距北极九十度,其影最高。适才我用象仪量影,算出此时太阳高六十六度半,可知此地北极距天顶六十六度半,故此地太阳地平纬度系二十三度半,正与夏至线相合。所叹息者,乃是我等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夏至日在此,午正时分,太阳正当头顶,我等便无影子,岂非趣事?”

众人见说,无不叹服。

当日返回潮州,见城头已遍插官军旗帜。原来云天彪等诱城内贼兵反戈,已打破城池,将违禁的宫殿器皿屋宇楼阁尽数烧毁。那司存孝力斩百余人,怎奈寡不敌众,恐吃捉了受辱,遂投火而死,余党皆降。云天彪见刘慧娘等活捉刘花三,十分欢喜。本欲押解至东京,因虑前番梁山之鉴,恐途中别生事端。便奏请天子,请将刘花三等于潮州行刑。过了数日,朝廷准奏。云天彪等就于城中通衢处,将刘花三、柳元卿等五花大绑,凌迟处死。那刘花三临刑之际,骂不绝口,声言二十年后转世为人,报仇雪恨,此事早震动了岭南。

大功已成,次日一早,云天彪、李珙等辞别陈中复,引兵北返。一路满目荒凉,不见人影,众人无不叹息。行到正午,只见朗朗乾坤,忽地天昏地暗。众人吃惊,急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黑盘,渐渐将太阳吞蚀。众人惊道:“天狗食日,恐非吉兆。”

慧娘听罢,笑道:“此乃寻常之事,何足为怪?”

天彪问故,慧娘道:“那年媳妇在猿臂寨时,曾听闻天子见日中有黑子,听道士郭天信之言,以为是臣子弊君之象,恐宰辅侵权,故歪打正着,将蔡京贬官。然以天文论之,其不过是七政行度之常,非关朝政。今日此象,乃是月抱地为轮,适与日地经纬同度,居二者之间,故而遮挡日光。《诗经》曰:日有食之。便是此象,与灾异无涉。”

众人听了,将信将疑。忽见那黑盘渐渐移去,日光复见,愈觉惊奇。当下又讨论一番,方继续赶路。

到了连州,又住了数日。唐猛并众人别了李珙,班师回京。在路行了一月有余,到了东京。徽宗引众文武出郊相迎,张叔夜、陈希真亦在其列,云天彪等方知二人先已得胜回京。叙阔一番,天子大加褒赏,不必细表。

当日天子慰劳毕,各回馆驿,云天彪来寻张叔夜、陈希真,见二人面色阴沉。言谈之间,云天彪询问征讨江南、河北之事,二人并不多言,草草说了。天彪心中疑惑,问道:“二公得胜归来,天子大加褒赞,为何满面愁容?”

希真道:“马元、皇甫雄复叛,魏辅梁、真大义遇害之信,将军尚不知么?”

天彪听罢,恰似雷惊过的鸭儿一般,半晌言语不得。正是:昔年归诚丹心士,今朝复为绿林人。说话的,那张叔夜整讨江南之事,前番已是说过。至于马元诸人之事与陈希真讨河北乃是同时,看官须知都头只有一支笔,却难这边说一句,那边说一回,因此权撂下陈希真讨河北的话头,先说马元诸人之事,下来接着关目。至于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