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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大哥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这话挺有哲理的哈,我就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说不出人家报纸上那些一听就觉得有道理的话。
我就是上了年纪,觉得其他都不重要,回家灯是亮的,有人和我嚷嚷,却也关心我吃没吃饭,总比空荡荡一个人好。
人活着就要个人气儿。你想想,你要是长时间见不到那人,会不会想起他的好。在眼前总看到坏处,时间长不见就只想到好处了。年轻时候不懂,就会较真,以后就后悔了。”
莫莉看着车外,半拉下的车窗玻璃反光里,瞥见了自己飘起来的碎发。
想起无数次他为她捋着头发的样子。
想着他在午夜睡梦里问她会不会也离他而去。
莫莉的眼泪落下,打在手背上,打进记忆里。
那次她在婚纱店外透过橱窗和他对视,看着他胸口的那朵茉莉,自己的影子映在橱窗里婚纱上,那一刻仿若他们穿着礼服站在一起。
可光影过去,他们却离的那么遥远。
如果人一生可以冲动一次,莫莉想放下,不去计较心底的爱与不爱,她走了这么久的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师傅,能掉头吗?”
司机笑了,“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
师傅打了个弯,调转了车头。
莫莉的手机再次响起,她接起来甚至没看来电,“贺子农你听我说,如果我想离开这,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她还没说完,那边却传来急切的女声打断,“是莫莉小姐吗,这里是医院,您父亲怕是不行了。”
人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莫莉即便在上次医生通知时有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料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她以为最起码还能拖一个月,甚至拖几天。
可医生也没想到,器官衰竭的这样快。
护工晚上发现监测仪有问题,护士大夫赶来做最后急救,到宣布死亡,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
莫莉赶到时,莫广深脸上已经盖好了白布。
她日日都来,唯独今天,终究错过了最后一面。
在父亲走的这一瞬没有在他身边,正如过去和父亲之间的诸多遗憾,又增加了一笔,也是最后一笔。
她小时候总以为,什么都来的及,什么都有以后。
以后带爸爸妈妈去看演唱会,明年再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园,下次再坐爸爸的自行车后座到文化宫,以后还有机会参加比赛。
可这世上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莫广深没有等到找到莫红梅来告别,也没有等到莫莉从车上到他面前的这十几秒。
时间从不等人。
莫莉甚至怀疑,是不是父亲在怪她,所以连最后一面也不等。
莫莉以为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揭开白布看到停止呼吸的莫广深时,还是不可抑制的流泪。
她突然意识到,死和躺在那是有区别的。
躺在那她随时可以碰触,倾诉,还是个寄托。可人死了,要被带走,烧成一把灰,你再也看不到摸不到。
一种极深的恐惧,她,终于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护工看她状态不对,通知了贺子农等人。
贺子农和韩凌赶到时,看到的是莫莉死拽着莫广深的遗体,不让人送去太平间。
他心疼的过去,抱住莫莉,想让她找回理智。
可莫莉却瞪着眼睛看着他,“他们要把爸爸带走,我没有爸爸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贺子农,你去和他们说,别带走他行吗?别让他走,我没爸爸了。”
贺子农将挣扎捶打的莫莉,紧紧抱在怀里。
她靠在他胸口,整个胸腔都回荡着她的嘶吼和哭喊。
“你还有我,莫莉,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莫莉哭倒在贺子农怀里,撕心裂肺。
这一路她失去的太多,仿佛从没有真正得到过,她不知是不是少时的她拥有的太满,所以之后的岁月她不断地失去。
可人这一辈子,真正能拥有的又有多少,得失不可料,当下有的,也许明天就会飞走。
谁也预测不了虚无缥缈的未来,又何必计较将来幸福与否。
葬礼特别简单,莫莉没叫任何人,只让贺子农陪着她,司仪让她用沾了福水的棉签在遗体上擦眼睛擦手,一路说着顺遂平安,永登极乐。
摔盆,捧遗像,一步一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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