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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一时意动,对那小丫头说:“向你家姑娘说,可惜我待会子便要动身回去,竟不得空来送她。让好生养病,日后所有机会,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那丫头领命而去后,宝钗方亲自磨墨,提笔写道了一首《临江仙》。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写罢,她对着满纸娟劲的书法默诵了几遍,轻轻一笑,将诗笺叠做了一个精巧的方胜,塞进了贴身的荷包里。
同一时间,扬州。杨柳依依,夹岸而生,向着稳稳而流的碧水投下柔曼的倒影。清白飘絮点点而舞,有的就着碧空织就了半挂香帘,有的则清婉入水,化作浮萍间丝丝缕缕的浮沫。孤竹君以袖拂开了一团扑向了黛玉的柳絮,皱眉道:“这季节柳絮才起,就这么牵牵缠缠,真是恼人,过阵子还得了?”
黛玉莞尔:“你又跟它们置什么气?”
孤竹君懊恼道:“吾就是看不惯它们比吾还亲近于你。”
黛玉登时面生霞晕,耳尖红得与耳坠上的红玉坠子难分伯仲,啐道:“你又贫嘴拙舌的,什么昏话都拿来打趣我!再这么着,我便家去,不与你说话了!”
孤竹君连忙双手一拱,插烛似的朝黛玉深深折腰一揖:“是吾一时轻狂,说错了话,你莫恼。你一不搭理吾,吾
便觉得心魂不定,昼夜不安,多少载的修行都禁不住这样折了去。”他说着说着,便有些惶急的恐惧,“黛玉,玉儿,你心肠是最好的,肯定不忍心见吾这样煎熬吧?”
黛玉忍不住破颜一笑,戳了戳他的额头:“正说你贫嘴,你还更得了意啦?好歹也是位仙人,这样没脸没皮的,回头要是给你同僚看了去,该笑话你的。”
孤竹君见她笑了,心底的大石才缓缓地落了地:“你与吾乃是宿世姻缘,同僚们无人不知,哪个会笑话吾?”心下则嘟哝:“吾又不是仙人,吾有甚同僚?除了秦媪妪,哪个敢笑吾?秦媪妪?她又不会笑吾!”
黛玉捂了捂发烫的脸:“我不与你歪缠了,只论一论方才,那些柳絮、杨花不过是些无情之物——纵使有情,也不过是任由风雨摆弄,不能自主的。你还与它们置气,真真的小气!”
她说着,忽而感动心肠,像拈针那般玉指轻撮,但见半空薄如淡绵的柳絮柔柔的凝结成了发丝一般的细线,被她以晴空为笺,一笔一划的勾连成句。
孤竹君知她自幼工诗文,偶有题咏,必成佳句,当下会意一笑,手中碧光一展,凝出一支碧竹箫,凑至唇畔。如月下泉音,如空山虫鸣,幽噎箫声缠绵而起。
“如雾如烟,非花非雪,趁风吹过窗西。隋宫汉苑,行遍短长堤。怪底撩人千里,梅花弄、最惹人思。莺啼也,才依曲砌,又见入柴扉。”
“迷离。甘冷落,无根无蒂,一任风欺。笑谁拘谁管,随聚随飞。纵作新萍水面,曾任尔、漂泊无依。须知道,生涯不定,世路有高低。”
另一侧,当今皇帝在一众美女娇娃的簇拥下,立于龙船船头,举目四望,只觉江山秀丽,一时踌躇满志,便欲做首诗好生抒发抒发心中得意。一声吩咐下去,御案很快摆将出来,皇帝手持玉管,一时不知该写些什么,骤然见一小团柳絮从船头掠过,立时来了诗兴,笔走龙蛇,自信极了,也愉快极了:
“迎夏真无爽,随风似不胜。
“趁晴方舞雪,入水似铺冰。”
“好诗!果真是天家气象!”侍臣们登时彩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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