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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乱上添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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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站在河畔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大理寺少卿吴兢,也不得不承认郑克峻的主意,有一定道理。悻然叹了口气,蹒跚着走向自己的马车。

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熄灭。应天神龙皇帝李显的脸色,在这一个多时辰里,也连续变幻了五六次,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嗯?”这下,郑克峻、吴兢也好,黄检、辛替也罢,全都没心思继续在张家逗留了。铁青着脸向张潜告辞,随即带领各自麾下的人马,直奔张家庄斜对面的小山坡。

“上官勿忧,我佛慈悲,戒杀生害命,只诛妖魔!”和尚定泰送了几步,躬身合什,满脸慈悲。

再看那些“伏魔金刚”,一个个既不诵经,也不说话,像没有灵魂的土偶木梗般,将信徒们送上来的木材,一根接一根与刚刚立好的柱子交错勾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妙法,居然不靠任何钉子和榫头,就将横竖木材,牢牢地结合在了一处。

伴着蛙鸣声,一队队善男继续抬着木材走上山坡,为法台增加高度。一队队信女,则用木桶提着泥鳅,鲫鱼、陆龟、冬眠的蛤蟆等物,走到小河旁,随手放生。

然而,管家任全,却气急败坏,也不管周围的客人是谁,官职大小,红着眼睛,高声补充,“庄主您觉得不关咱们的事情,和尚却不那么想。他们的法坛,就建在咱们庄子斜对面的小山坡上。经幡都竖立起来了,还有上百和尚坐在经幡下,正在对着咱们家门口念歪经!”

“老夫等人今天前来,也是为了证明张少监的清白!”既然查不到张潜涉案的凭据,少不得就得给张潜一个交代。队伍中,年龄最大,职位也最高的文官,大理寺少卿吴兢,豁出去老脸,笑着在病榻前说道,“张少监尽管安心养伤,刺杀与庄子上被纵火两案,大理寺绝对会追查到底。”

作为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吏,他岂能猜不出郑克峻是因为不想卷入是非旋涡,才拒绝了自己的求援?然而猜得出归猜得出,甚至对郑克峻的选择也很理解,他心里头却总觉得被塞进了一团烂泥巴,堵得他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请问郭主簿,这些弯弯曲曲的符号是什么?”终于,有人在账本附件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顿时如获至宝。快速捧到郭怒面前,冷笑着追问。

“要念经,哪里不能念,怎么能对着别人家?”辛替被吵得头大如斗,却又耐着大理寺少卿吴兢、刑部侍郎黄检和百骑司副总管郑克峻两个也在场,不愿太给京兆府丢脸,顶着满脑袋汗珠,小声跟对方商量。

“郭主簿,在下得罪了。请把最近几个月,火药的生产记录和去向记录,一并拿出来,以便在下帮军器监洗脱嫌疑!”冲突强行压下之后,案子,还是要查的。所以正午刚过,百骑司校尉周润,就带着若干刑部、大理寺的问案高手,进驻了嫌疑最大的军器监。

从火药(酒精)第一天投产到当天上午,每一斤成品,都由两个人以上共同清点,造册,入库。并且每三天,就主动向兵部移交一次。迄今为止,军器监自己库房里的火药(酒精)存量,从没超过一千斤,让任何人都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几百斤去白马善德寺放火。

而仓促发出的圣旨,这次在中书省、门下两省,也畅通无阻。连续发生的凶杀与纵火案件,让当朝各位大佬,无论派系,都感觉到了一丝秩序即将彻底崩坏的危险。所以,先不问谁是谁非,把愈演愈烈的冲突强行压下去,对大佬们来说,才是首要任务。

跟着百骑司校尉周润同来的各方查案高手,互相看了看,果断开始分头行动,坚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而,令队伍当中某些有心人非常失望的是,军器监的账目,居然清楚得无法再清楚。

然而,那百骑司副总管郑克峻,却深知此事背后的水深水浅,坚决不肯出头。一边拨转坐骑,一边淡然说道:“地方上随便派几十个弓手出马,把桥头控制住,禁止两边往来就能解决的事情,出动百骑司,岂不是牛刀杀鸡?走了,走了,回去还得继续追查行刺案呢,这里不值得浪费功夫。”

“做就做呗,关咱们什么事情!”不理解任全为何表现如此失态,张潜看了他一眼,顺口回应。

五品官员被一群和尚堵着门诅咒,而京兆府和百骑司却忌惮和尚们背后的势力,不敢为官员出头。这大唐,到底是谁的大唐?朝廷威严被如此践踏,文武百官又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好处?!

第三个头衔,则代表着此人背后的靠山是谁。那西明寺,乃是当今皇后出钱在洛阳重修的三座佛寺之一。与圣善、中天两寺,并称佛门三大圣地。就在上个月,圣善寺的佛像金身落成,韦后的哥哥还亲自到场祝贺。侍御史魏传弓上表弹劾圣善寺耗资四十万贯,钱财来路不明。表章却被留中不发。旋即,魏传弓本人在上朝途中马车倾覆,至今卧病在家。

正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之际,忽然,河对岸的道路上,又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定神看去,大理寺少卿吴兢却看到安乐公主的全套仪仗,停在了张潜家的大门口。中央处,一辆包了银的车驾缓缓停稳,有个全身火炭般女子,从车上纵身而下。

而那高僧定泰,以一手佛门绝技,震住了辛替之后。立刻又变得慈眉善目,恭恭敬敬向后者行了个礼,认真地解释道:“上官,请容贫僧分辩。并非贫僧和家师要对着别人家门口诵经,而是此地山水形制,极为险恶,若无佛法镇压,日后必将有邪魔诞生。因此,家师才应渭南当地的善男信女所请,不远千里赶来,举办法会,降妖除魔!”

正愣愣不知所措之际,耳畔却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钟声。“当,当,当,当……”,紧跟着,上百名僧人同时转动念珠,将经文高声念诵,“四笸箩梨,夹破屎嗦,笸箩提提舍泥……”,一个个,宝象要多庄严有多庄严。

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耳软心活,做事没准主意,这一点几乎人尽皆知。应天神龙皇帝李显对朝堂掌控力不足,政令出了宫城就会打一半儿而折扣,这一点,京师里头的各方势力也都心知肚明。但是,只要李显没死,就始终都是大唐的皇帝。任何一方势力惹得他发起狠来,结局肯定是灰飞烟灭。

那郭怒,却不肯见好就收,笑了笑,又撇着嘴奚落道:“俗话说,捕风捉影,捕风捉影。总得先捕得到风,才好捉影子吧!如果诸位连酒味儿都没闻到,就怀疑是军器监的人用酒精放火,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第一个头衔,乃是当今应天神龙天子,在神龙二年二月为了答谢他当初落难庐陵之际,佛门高僧的扶持卫护之德,特地赐予恩公们的封号。全大唐一共九位,最低的都是开国县公。(注:和尚封国公之事,见于资治通鉴。)

随即,又传下圣旨,从即日起,京畿各地五人以上持械相斗,一律以谋逆罪论处。

“郑总管,难道就由着和尚们如此肆无忌惮地折腾?”大理寺少卿吴兢,将辛替吃瘪败退的经过全都看在眼里,气得胡须乱跳。然而,却苦于大理寺没权处理地方上的事物,只好铁青着脸,向百骑司副总管郑克峻求援。

常年跟佛门打交道,他岂能不知道“敦煌开国郡公,正议大夫,洛阳西明寺首座”这三个头衔所代表的意思?

而那刘姓庄主之所以跟张潜生了矛盾,恐怕就是因为张潜花钱赈济了自家附近的百姓和佃户,而刘姓庄主没钱跟进,或者舍不得花那笔钱罢了!

“你是什么人?谁叫尔等在此地做法事的?速速散去,否则,休怪本官下令将尔等强行驱散!”辛替平素没少跟和尚打交道,岂能受得了对方如此嚣张?将眼睛一竖,浑身上下官威四射而出。

“这……”辛替楞了楞,身背后冷汗淋漓而下。

唯恐辛替不信,顿了顿,他又朗声补充。“至于法坛所在这片山坡,原本为刘姓居士所有。他深明大义,已经临近这三百亩山坡,全都捐给了白马寺。贫僧临来之前,已经在县衙为地契交割报了备。”

但是,车马过了桥之后,道路却立刻变得狭窄崎岖了许多,一些在张家庄这边根本看不到的烂泥坑,大石头,也频繁出现,弄得郑克峻、吴兢和辛替三个麾下的人和马,都狼狈不堪。

“噢,原来如此!”辛替听得将信将疑,却只能装作恍然大悟半点头。正准备再寻一些其他由头,旁敲侧击一番,忽然间,却看到张府的管家任全,不顾一切闯了进来。“庄主,庄主,外面来了个叫做慧明的和尚,放话说要做七天七夜法事,除魔卫道!!”

“火药烧起来,酒味儿很重。哪怕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见众人将军器监查了个底儿掉,都一无所获。郭怒的话语里,立刻开始夹枪带棒,“昨夜不可能没人救火,光看着白马善德寺在那烧吧?那和尚得做了多少缺德事儿,才让左邻右舍巴不得将寺院烧成废墟?如果有人救火,各位不妨找他们问问,半夜那会儿闻到酒味儿没有。如果没闻到的话,这火起得可就蹊跷了。”

“尔等好自为之,圣上刚刚下了旨,五人以上持械相斗,等同于谋逆!”实在没力气再看下去,丢下一句狠话,京兆府少尹辛替,转身就走。

圣旨颁布之后,效果几乎立竿见影。原本因为白马善德寺被大火焚毁和义愤填膺的“善男信女”们,立刻放弃了结伴去张家庄问罪的念头,骂骂咧咧地返回了各自的家中。

转眼到了法坛附近,却发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却是张家庄的佃户和一些家里有人在张家帮工的百姓,拎着锄头草叉之类,正在跟一伙手持念珠的善男们理论。碍于没有人站出来带头,所以双方的冲突,目前还仅限于互相质问和辱骂阶段,距离械斗,倒是差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