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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燃,这明显是油料爆燃,否则不会四下里飞溅,并且还溅得这么远,这么均匀!”
更多的油渍和油滴在圈子内被找到,还有几只跑丢的僧鞋、几串无主的念珠,以及零星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令人感到非常奇怪的是,所有相对完整的尸体,都是后背焦黑,前胸毫发无伤。仿佛他们刚刚从法坛里逃出来,就被魔鬼从背后用火球挨个砸翻了一般。
“先封了渭南的白马上善寺!”
他早就感觉到了佛门尾大不掉,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机会出手打压。而这次,眼睁睁地看着佛门出手刺杀官员,他身为皇帝,想要出手替自己的官员撑腰,却遭受各方势力擎肘,甚至差点因为一年当中第二次日蚀的突然出现,被迫下诏罪己。
“猛火油!怪不得当时我就闻见味道不对劲儿!猛火油我知道。军中以前有过。后来西域的商路被大食人所控制了,猛火油才被切断了来源!”郭怒不愧出身显赫,知道的秘密,远比任琮和骆怀祖两人多,立刻瞪圆了眼睛低声惊呼。
陶罐开花弹,制造起来的确没啥难度。黑火药,配制起来也的确简单至极。但这两样东西,却都是他的杀手锏。使用次数多了,难免就被人发现。
“我还可以再加,再加!”骆怀祖闻言大急,一把扯住了张潜的衣袖,“替你出手一次不行,就十次。或者你自己说,需要我们齐墨拿什么东西来换,包括这把矩子令!”
“那可不是陶罐子的功劳!”向左右看了看,发现郭怒和任琮两人也竖起了耳朵。张潜摇摇头,非常认真地解释,“三个陶罐子是一模一样的,里边装的东西,也毫厘不差。法坛之所以被炸塌了,根本不是它的功劳,而是和尚们自己作死,在法坛里储藏了大量的石油!”
“我记得你背后那根矩子令之所以叫量天秤,是求其公平之意吧?!”伸手将对方即将要顶到自己身上的脑袋轻轻推开,张潜冷笑着撇嘴,“拿我秦墨的师门绝学,换你一次出手机会,符合咱们墨家的规矩吗?”
“来人,传朕口谕,让慧范先去驿站住下,改天再来吧。朕今天忙着看朔方军将士的捷报,没工夫见他!”紫宸殿内,重新返回来的李显,一改先前的颓废,冲着门口当值的千牛备身们大声吩咐。
的确,这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己都赢了。下次佛门卷土重来,自己接招就是。总不能因为发现了对手的强大,就自己把自己给活活吓死。
“这会儿,应该叫猛火油吧!”张潜端起茶水,狠狠喝了一大口,脸上的表情更加疲惫。
“这次咱们能够大获全胜,下次也是一样!”
分布在法坛残骸周围的尸体,竟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并且全都烧得焦黑,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人体哪个部分。甚至有很多尸骸,竟然碎到了巴掌大小,已经被火彻底烤熟,正在滋滋冒着油烟!
太惨了,实在是惨绝人寰!
“以法坛为核心,封锁周围三百步,不准任何闲杂人等再靠近!所有东西,两天之内,务必都保持原样!”终究是见过大风浪的精锐,百骑司校尉周润只花了七八个弹指功夫,就摆脱了震惊状态,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拔出横刀,厉声嘶吼。
而这个大唐,属于他,属于王翰、王之涣、张旭、贺知章和张若虚。属于眼前和后世所有人,包括这个大唐的所有耻辱和荣耀!
至于河对岸的张家庄庄主,到底有没有纵火杀人的嫌疑?以及百骑司和京兆府提前布置在张家庄周围那些眼线,当时是否看到了什么?大伙儿现在都不想问。
而发现了并且摸到了规律之后,再针对性地做防备,就容易多了。毕竟从点燃引线到铜炮开火,需要很长时间。而炮击的准头和开花弹的威力,也都乏善可陈。
还好第三枚陶罐,阴差阳错引发了猛火油殉爆。否则,这会儿,储存在法坛中的猛火油,恐怕全都得泼入师兄家的院子里!
“石油,石油又是什么东西?”骆怀祖饶是见多识广,对世界的认知比起二十一世纪的人,依旧非常有限,楞了楞个,立刻低声刨根究底。
和尚所能蛊惑人心的,不过是来世的幸福。而他能给大伙的,却是现世的富足。他就不信,凭借多出来的一千三百多年知识积累,自己还会输给一群天竺骗子的传人!
“少郎君,小心着凉!”紫鹃拎着一件貂裘追了出来,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才抽了几下,他的五腹六脏又被焚烧尸体的焦臭味道,熏得一阵翻滚。赶紧转身奔向河边去透气。不料才跑出了十几步远,就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腰,将肚子里的朝食全都给喷了出来。
“我再想想吧!”对方越是着急,张潜越明白自己手中黑火药的价值所在,又笑了笑,轻轻摇头。
“恐怕得几百斤,否则爆不了这么远!”
然而,向来干练的旅率付生,这次却没有及时去执行命令。反而又向前凑了半步,用非常小的声音快速补充,“校尉,四面都有,围着法坛,正好是个大圆圈儿。法坛附近,猛火油的味道也很浓。”
百骑司的第一份密报,在百骑司大队人马赶赴现场之前,就送到了他的手里。而在日蚀最黑暗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城外渭南方向腾空而起的火光和浓烟。
城内白马善德寺失火现场,和法坛内,都出现了猛火油,此事怎么解释?
“肯定不对,斩杀的话,伤口应该在胸前。”
张潜翻了翻眼皮,权当听青蛙在躁呱。
“想办法把逃走的和尚,抓回来问问吧!从他们嘴里,应该能掏出一些东西来!”又偷偷看了河对岸干净整齐的小张家庄一眼,百骑司校尉周润苦笑着跟京兆府参军梁晓商量。“这个法坛,原本是和尚们为了除魔卫道所建。”
现实中,他们谁都没见到过这么厉害的高手。传说中的剑仙,倒是可以轻松做到。可剑仙迄今为止,在大唐仍旧差不多跟鬼神属于同类。大伙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却谁都未曾亲眼看见过一个!
“是!校尉!”
虽然前后之花了不到十分钟功夫,并且他一直坐在推车上。然而,先前那三炮,却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和精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霜打过的庄稼一般萎靡不振。
四下里,回应声稀稀落落,大多数百骑司的弟兄,都做不到和他同样镇定。一个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仍在冒着红光和浓烟的法坛,或者地上残缺不全的尸骸,头皮发麻,手脚僵硬,全身上下也提不起半点儿力气。
百骑司校尉周润被气得火冒三丈,将横刀侧转,用刀背朝着身边的几个失魂落魄的副尉、旅率们猛抽,“都聋了么?以法坛为核心,封锁周围三百步!都给老子站起来,别丢人现眼,噢——”
聪明人,可不止周校尉和梁参军两个。很快,其他百骑司头目和京兆府官吏也围拢过来,跟二人不谋而合。
见到依旧冒着红星和浓烟的法坛,以及法坛周围那被满地焦黑的尸体残骸,两波人马从上到下,都惊得面如土色。
……
“是!”
“除非他当时不在法坛里边,否则,恐怕很难逃脱死劫!”张潜想了想,轻轻摇头,心中却感觉不到任何报复的快意。
更畅快的,是应天神龙皇帝李显此刻的心情。
而不将佛门彻底打痛打怕,恐怕针对自己的阴谋,会一次比一次险恶,自己又拿什么去反击和提防?
无论河对岸的人,会飞,还是会施展法术。都不在凡人所能追查的范围了。谁再想着像调查普通案子那样,上门吓唬一番,顺便再勒索一些财物,简直是寿星老上吊,嫌弃自己命长。
现在,一切都逆转了。他如果还把握不住机会,就不是则天大圣皇后的亲生!
但是,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将数百斤猛火油送到法坛里,就很难推测了。
“二师弟,找人帮我写一份奏折,我要继续进谏!”张潜笑了笑,年青的脸上忽然洒满了阳光。
“嗯,大师兄,我替你写,我虽然没考上明经,其实文章做得还算通顺!”任琮楞了楞,随即主动请缨。
已经同样吐无可吐的百骑司精锐们,有气无力地答应了几声,随即强撑着身体展开了行动。不多时,以法坛为核心,用石灰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圈子,将小河南岸法坛附近的三百步半径范围,全都封锁了起来。
“嗯?”周润用力抽了几下鼻孔,瞬间从浓烈的尸体焦臭背后,分辨出一丝不常见的猛火油味道,旋即,胃肠就又是一阵抽搐。
蘑菇云腾空而起的壮观景象,至今在他脑海里还挥之不去。如此庞大的一朵蘑菇云,内部温度肯定在一千度以上。当时任何在蘑菇云波及范围内的活物,哪怕真的会什么盖世奇功,也绝对扛不住高温和爆炸的双重暴击!
再看京兆府的官吏和不良人们,反应更是不堪。大多数都转过身去,背对着“法坛”呕吐不止。个别几个缺乏阅历者,甚至彻底瘫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嘴角流涎,屁股周围还湿漉漉冒着热气!
“这边有两串脚印,有人从现场逃走了,我马上带弟兄们去追!”
这可不是张潜以前知道的那个,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愿意去面对,一心只想逃入山中做剑侠的小胖子。张潜暗自吃了一惊,旋即鼓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行,你帮我写。主题只有一个,寺院收钱却从不缴税,佛田万亩,也从不纳赋,这对百姓不公平。建议朝廷按经商开店相同的份额,向天下寺院征税。而佛田,则纳入租用调体系,像百姓的口分田一样纳赋!”
这下,更多的百骑司弟兄也瞬间失去了继续强撑的耐力,转身地转身,弯腰地弯腰,一个个大吐特吐。
与前些日子的刺杀案一样,百骑司和京兆府的人马,在大火将近熄灭之时,才匆匆赶至。
“得令!”亲眼看到大师兄用三口铜钟,镇压了佛门的法坛,任琮对自己和未来的信心都成倍增加,松开张潜的肩膀,后退半步,拱手领命。
法坛是和尚们为了除魔卫道所建,如今法坛烧成了火炬,和尚们死得死,逃的逃。河对岸的张家庄却毫发无伤。那到底谁是魔,可就得从头捋上一捋了。
“你去召集人手,重新起作坊。就在靠近河岸的位置!作坊盖好之后,用院墙四下围起来。旧的作坊被和尚烧了,这次,咱们做个更大的。”看了一眼在旁边跃跃欲试的郭怒,张潜想了想,笑着向对方发号施令。“作坊盖好后,就在本地招收人手,入作坊做工。每天管一干一稀两餐,伙计每天工钱五文,工头每天七文,管事加倍!”
“……法坛被从天而降的流星击中,引发猛火油爆燃。慧明禅师、定泰住持等三十余位高僧尸骨无存。其余僧人死得死,逃的逃,做鸟兽散!”密报上这样写道,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畅快。
“这次多亏了你的陶罐火流星!”仿佛猜到了张潜在为什么而忧心忡忡,骆怀祖低下头,涎着脸跟他商量,“你有空再多做一些呗!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任别人采用什么阴谋诡计,你尽管拿火流星砸过去,“轰隆”一下,就像今天这样,什么诡计都得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