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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官!二哥,认输吧,钱拿来!大局已定!”胖子四哥武延寿大叫着将一枚黑子点在棋称上,非常没有风度的张牙舞爪。
“啪!”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白棋大龙被屠,瞬间一败涂地。
“此人是突骑施酋长、怀德郡王娑葛的弟弟,名为娑蜡。”仿佛能猜到武延秀心思,不待他追问,武延寿就笑着在他耳畔小声介绍。“最近才跟我认识的,为人很是豪爽。在各部落派往长安的年轻一辈质子中,威望极高。”
安乐公主脾气差,控制欲强烈,动辄对他呼来叱去,与其说是他的妻子,不如说是他的顶头上司或者东家。而他,当初接近安乐公主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权势,重振武家门楣。所以,双方之间如今虽然成了亲,但是,关系却更像是生意伙伴而不是夫妻。
“可他师门给他压箱底的东西,总有用完的时候。”张若虚被说得脸色发红,却依旧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们玩,我看看就好!”武延秀却笑着轻轻摇头,然后转过身,继续欣赏窗外的秋色。
“那还差不多,有他们两个出来镇场子,可以令许多人打消窥探之心!比那个来历不明的骆某人强多了!”孙安祖笑了笑,用力点头。“还有你,人家一口一个世叔叫着你。你与其坐在这里犯愁,不如想想,怎么当好这个山长,让全天下读书人,将来都以能进书院为荣。至于其他,要我看,你们俩烦也没用,还不如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安静静等着用昭的好消息!”
在武延秀身上下了注的纨绔们眉开眼笑,纷纷上前“落井下石”。胖子四哥武延寿也不找恼,又命令自己小厮到楼下马车中取来银饼和铜钱,跟大伙结账。然后,笑呵呵地站起身,端着一杯清茶去窗口观赏风景。
“这?唉——”张若虚楞了楞,也喟然长叹。
虽然字典谦称为小学,质量和功效,却都远胜前朝的《说文解字》,两个多月之前一经推出,就卖得长安纸贵。让贺知章这个主编者声望,于大唐文坛一时无两。
“你说,用昭他们现在到哪了?”沉思良久,贺知章才终于放下一颗白子,将身体向椅子上靠了靠,低声询问。
“文书上写的是蒲昌海,我跟你说过!”贺知章放下茶盏,烦躁地用手搓自己的额头。刹那间,显得头上的华发愈发稀稀落落。“但文书送到长安之时,他早就不在蒲昌海了。按照传给朝廷的文书,他在那里跟牛师奖兵分两路。然后,俩人就全都没了消息。唉,老夫现在真是怀疑,去年推荐他入仕,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选择。”
“特勤,突骑施人还是突厥人?”张潜眉头轻皱,脸上的困惑远远多于紧张。
主动与车墙保持三百步的距离,敌军纷纷拉住坐骑,在大箭(队长)们的指挥下,重新整理队形。与此同时,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突骑施贵族,在二十多名亲信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向了车墙。
……
“公主不喜欢我那些幕僚,都给辞掉了。她自己又不懂棋!”武延秀朝周围看了看,英俊的脸上,忽然写满了无聊与无奈。
不过他为人却比武延秀干脆得多,发现自己赢面甚小,干脆投子认输。随即,亲手将面前两大块银饼子推到了武延秀面前。
“四哥,你得意忘形了!”
“西北方,全是骑兵。看旗号,应该有十五个百人队。带队的打着两尾羊毛大纛,认旗表面绣着银狼头,应该是个特勤!”王之涣从一辆专门留出来的瞭望车顶飘然而下,双手将简易单筒望远镜交还给张潜,同时高声汇报。“其他各个方向,暂且没看到烟尘,应该没有敌军。”(注:特勤,突厥官职,相当于亲王。)
“有种!”武延秀点点头,目光里忽然露出了几分欣赏。“据公主说,二十多天前,娑葛起倾族之兵,攻打龟兹。其弟遮孥正式领军十大将之一。”
在与安乐公主成亲之前,他就知道对方懂得东西很少。但那时,对方的皮囊和面孔,好歹还值得他贪恋。而成亲之后,终日滚在一起,皮囊和面孔,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如此,二人之间联系纽带,就只剩下了原始的动物本能。
武延秀没有接他的茬儿,继续缓缓落子。虽然下得慢,但是每一颗子却都经过了反复推算。而武延寿,则好像三板斧全部砍完,后劲儿明显不足,接连几颗子都下得有失水准,转眼间,就将先前的优势丢了个精光。
张潜最初根本没表现出多少追逐功名之心,是他自作主张,认为张潜人才难得,不该被埋没于乡野,才硬将此人拉进了仕途。而两个多月之前,王翰和王之涣向他辞行,说编书编久了想要出去游历,他明知道二人是想去找张潜,却念在这样可以让后者多两个得力帮手的份上,未有做任何阻拦。
这是一句掏心窝子话,立刻让武延秀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跟武延寿同病相怜,身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双!一定是双!”“单,我说是单!”“五吊,压双!”“十吊,我压单。”“还有要玩的没有,玩就抓了棋子过来下注!”……
“大唐怀德郡王娑葛之弟,叶支开国县公遮孥,久仰张少监大名。特奉家兄之命,前来迎接少监去碎叶城做客。”在距离车墙一百步位置,重新拉住坐骑,年轻的突骑施贵族,自报家门和来意。一口长安官话,说得字正腔圆!
起风了,红叶漫天,却不知道西域那边的秋风,是不是一样的萧瑟!
“自己跟自己下,二哥就是二哥,做什么事情都不拘于俗套!”武延寿楞了楞,钦佩之色溢于言表。
一枚白子,被他放在棋盘左下角。棋称上的局势,立刻发生了一些变化。黑棋依旧占优,却未能将白棋彻底压垮,而白棋在左下角站稳脚跟之后,接下来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来就来,谁怕谁!”武延寿露胳膊挽袖子,大步上前,丝毫不以对方的好运气为惧!
原来,这群无所事事的家伙,嫌弃下围棋决胜负太慢。居然拿棋子赌起了单双数!
“真的没什么事,我年初起的那座琉璃作坊,彻底黄了。虽然买了波斯人的配方,做出来的东西却又贵又难看,赔着本儿都卖不出去。”知道自己隐瞒不过,武延寿摇摇头,悻然解释。
作为大唐的现任官员和致仕官员,他们可是太知道那些皇亲国戚和世家豪门的吃相了。远的不说,就看长安东西两市,有多少家商号,背后的股东都是太平公主?再看那首创用废麻鞋和泥炭做“法烛”的窦氏,数十万贯的家业,为何只传了两代就败了个精光?还不是背后的靠山倒了,而韦家提出入股之时,窦氏又反应过于傲慢?
如果张潜、王翰和王之涣三人,真的如流星般消失在西域。贺知章肯定到死都无法释怀。
……
“双!果然是双,承让,各位兄长,承让了!”
“上次是个顺水人情,原本他就是故意离开长安,骗别人去杀他的。我报不报信,结果都一样。”武延寿摇摇头,撇嘴冷笑,“而这次,他已经死定了,我帮他,死人会念我的好?”
“没有的事情,二哥!”武延寿立刻摇头否认,肥胖的脸上邪气翻滚,“有二哥和七叔在,谁敢找我的麻烦?更何况,我又无心于仕途,从不碍别人的眼!”
“没那么快!”孙安祖对张潜的信心,远比张若虚和贺知章充足,摇摇头,继续笑着说道:“你们俩啊,是关心则乱!或者说,太小瞧了他的师门了。在他出现之前,辟邪丹,火药,琉璃镜子等物,大伙甭说见,恐怕听都没听闻过。而他,却一样接一样往外掏。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眼里,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稀罕物件,犯不着藏藏掖掖!”
“牛师奖没出发之前,朝廷对娑葛做抚和剿两手准备的消息,就已经在媚楼这边传开了!”再一次跟武延秀心有灵犀,武延寿笑着补充,仿佛是在旁观一场棋局,“他还有个兄长名为遮孥,应该是个庶出。也在太学里进过学,算是个出类拔萃人物。去年借着奔丧之名回西域了,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各位兄长,承让,承让了!”
“别人试图谋夺他的花露作坊之时,你们俩近在咫尺,用昭都不需要你们帮忙。”仿佛唯恐对二人打击力度不够,孙安祖一边继续替二人下棋,一边撇着嘴继续数落,“如今隔着几千里远,更用不到你们替他瞎操心!”
“哪有什么高手,我自己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武延秀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痛楚,然而,却回答得云淡风轻。
一年多来,张潜屡建新功,毕构和张说两个在官场之中,也都获得了慧眼识珠的美誉。贺知章本人,更是因为举荐之功,荣升为五品著作郎。并且在张潜的全力支持下,带领一群年轻人编纂出了有史以来第一部 《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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