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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了?”商队首领奥德雷沙巴抬起头,努力向河畔张望。凭借骆驼脊背高的优势,很快,他就将河畔所有景色,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知道了,沙巴大叔!”
“听到了,我刚才一直觉得奇怪,没敢说出来!”
“这啥意思啊,是告诉咱们,该怎么逃税么?他没收咱们的好处啊!”
“上上个碎叶城主也有!还不是被娑葛赶去了于阗?”
“挝,挝,挝……”不远处,又传来响亮的吆喝声,清楚地提醒,大伙不是在做梦。
“嗯,走了!”奥德雷沙巴神不守舍收起小羊皮口袋和宝石戒指,呻|吟般回答,仿佛刚刚做了场大梦,还没有完全醒来一般。
商队中其他商贩,乱哄哄地响应。然而,心中的困惑,却始终挥之不去。
几名士兵跑到模样古怪的房子旁,合力搬开一个机关。“砰!”河畔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脚下土地微微战栗。桨轮被河水推动,开始缓缓旋转,带起一连串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而那名官员,则将角旗放在身边随从手里。随即一头扎进了模样古怪的房子里,不见踪影。
“嗯!”周围的商贩们纷纷点头,随即,目光再度朝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脸上扫去,却没扫到任何心疼或者沮丧的表情。入眼的,只有如假包换的欢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离题万里。奥德雷沙巴被吵得头大,皱着眉头,高声呵斥,“行了,不说这些了,小心话多招祸!城主残暴也好,仁慈也罢,都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都不是当地人,有钱赚,才是第一。”
而大唐的关卡虽然管得严,也远达不到无漏洞可钻。大伙身后的骆驼背上,至少二分之一的货物,根本没有交税。如果沿途掌管厘卡的官吏稍微认真一些,就会发现大伙手中关税结契与货物总量,根本不可能对得上号!
最后一句话,却是跟周围的兵卒们喊的。众兵卒齐声欢呼,簇拥起自家队正,策马向远处奔去,不多时,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沙巴叔,走丝绸古道这么多年,这回,咱算开了眼了!”老商贩西波,也不再提“购买”车犁的事,忽然在骆驼上直起腰,大声感慨。
商队首领奥德雷沙巴皱了皱眉,迅速将头转向碎叶河畔。果然,看到有二十几架车犁,并着排,被上百匹驮马快速向前拉动。车犁后,五十多条田垄快速向前延伸,从大伙眼前,一路延伸到了视线尽头。
“长官,倒春寒,军爷们都辛苦!”奥德雷沙巴心中偷偷叹了口气,赶紧又从驼峰旁的袋子里,取出另外一只小羊皮口袋,一并递了过去。“这点小意思,买酒不醉,买饭不饱,权当请军爷们喝口热茶,好歹能暖暖身子。”
“怎么可能?”商队首领奥德雷沙巴想都不想,立刻用力摇头。随即,又很不服气地低声补充,“即便是,那肯定也要收很高的佣金!否则,他岂不成了傻子?”
奥德雷沙巴忽然叹了口气,爬上骆驼,招呼大伙沿着道路继续前进。再也提不起去跟农夫套近乎的兴趣,也不敢再打那具车犁的主意。
“新的碎叶城主,肯定非常凶残,凡是敢违抗他命令的人,全都死得惨不忍睹!”另外一名年轻的商贩头目,皱着眉头在旁边搭腔。声音里,除了困惑之外,还隐约透出了一丝恐惧。
“他本来也才没当几天城主啊?”
“因为他背靠着大唐,有大唐皇帝给他撑腰。”
这个推测,符合他们当中很多人的经验。在波斯故地,一些新月教城主,就曾经依靠严酷的杀戮,来维护自己的权威。但是,那样的城主,绝对不会得到麾下将士的真心拥戴,特别是底层军官和士兵,一个个嘴巴上不敢有任何怨言,神态动作却宛若行尸走肉。而他们刚才见过的唐军,脸上却始终带着自豪的笑容。
他说的唐言,隐约带着几分长安腔,所行的礼节,也是标准的唐揖。顿时,就赢得了那带队军官的好感。后者轻轻挥了手,让士兵将弩弓下压,不再对准人。随即,将自己手中的短弩也交给了身边一位伙长打扮弟兄,催马向前数步,和颜悦色地询问,“通关文书先给我看,关税结契在入城时,交给城门校尉和市署丞联合核对。如果尔等的货物能跟关税结契对的上号,没有偷偷夹带,则一文都不用再交。如果尔等的货物,与关税结契不符,最好自己主动把税金补上,否则,藏一罚三。”
……
“可他打败了娑葛,娑葛实力再差,也是三十万突骑施人的可汗!”
但是,唐军那位队正拒绝收取“茶点钱”之举,在让奥德雷沙巴觉得意外之余,却又让他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先前的计划做了,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整个商队,都遭到碎叶唐军的追杀,无一人能侥幸活着返回故乡!
谁料,那大唐军官,居然仍然不肯满足,先一丝不苟地核对了通关文书上的每一处细节,然后笑着摇头,“行了,文书核查无误,你们可以继续走了!沿着这条路再走十里,就能看到碎叶城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的关税结契能和货物对得上号,就没必要担心任何事情。如果对不上号,最好自己主动补交,别动什么歪念头。”
大伙在心里,立刻否定了商队首领奥德雷沙巴的判断。随即,笑呵呵地看起了热闹。正看得高兴之际,忽然听到河畔处,传来更热烈的喧哗。很多原本看犁车耕田的百姓,纷纷拔腿朝河畔冲去,一个个,唯恐落于同伴之后。
作为常年行走于丝绸之路的商贩,大伙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交税?多带少报的行为,再正常不过。路过一些小国之时,甚至一文税金都不肯交,直接靠贿赂当地官员来解决。
“就按你的意思来!”老商贩西波带头响应,随即,又突发奇想,“也许仓库是城主的夫人开的吧!入门交税,钱进的都是公账,并且大伙还可以绕城而过,一文钱都不让他收到。而大伙将货物存在仓库里,租金却直接给了城主家。”
“胡说,那他不派市署的官吏,在门口查咱们,岂不是更好?!或者命令手下人即便查出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比这强!”另外一位名叫恩莱克的老商贩,立刻出言反驳,对福莱特的推断,很是不屑一顾。
……
“也不对,他把税卡向外挪上三五里,或者在仓库附近,再加一道税卡,又费多大事情?”
“我明白了!”一个名叫福莱特老商贩忽然抬起手,用力拍打自己的包头巾,“只要绕着碎叶走,碎叶镇的市署,就根本查不到咱们头上。而那碎叶城主,知道咱们不会老老实实缴纳关税,但是,又希望咱们能到碎叶城里做生意,所以,干脆想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话在理!”老商贩西波立刻出言附和,“咱们只管做生意,不管别人的闲事!”
仿佛早就料到奥德雷沙巴听不懂自己的话,那碎叶军队正的脸上,忽然涌起了几分自得。抬起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膀,笑着解释:“我们碎叶,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规矩少,但是从不拿规矩当摆设。你只要按照规矩来,就不用给我任何好处,别人也是一样。”
“你们都听到了,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犁车上,则有士兵腾出手来,向着农夫们用力摇晃。一个个,宛若刚刚凯旋归来的英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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