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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黍离(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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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贴木儿取得整个穆斯林世界的控制权后,国王的日子更不好过。帖木儿以圣战的名义每年要粮要钱不说,还逼着榜葛刺去招惹大明。可大明,真是海湾诸国能惹得起得么。想到这些,老塞弗丁心里就不由地发紧。近二十年来,大明朝扩张的步伐虽然咄咄逼人,可他们控制的不过都是中华自古的藩属,说他们从蒙元手中收回了这些小国的控制权亦不过分。况且即使收回了控制权,大明对原来的王室也很优待,通常的做法是赐印教其守土,不将政权直接并入大明版图。在对王国土地的处理上,大明官员也只征用了一些沿海港口,基本没触动原来国王的利益,就连开发矿山也会按规矩给国王们留几成股份。相比之下,信奉着同一个真主的贴木儿就残忍得多,稍有国王逆了他的心思,立刻派兵来讨伐,城破之日绝对是一场屠杀,老人小孩一个不留。

黔国公沐冕望着水下风景,羡慕地叹了口气。他很会享受,脚下这艘小游艇的底部安装了一大块玻璃砖,透过玻璃,水下的所有风景尽收眼底。二十余年,沐氏家族就像这水底下的游鱼一样,独自经营着自己的天地。朝廷上的大事,诸王之间的争执,他们不敢管,也不想去管。

炮弹掀起的巨大海浪围绕着那个黑漆漆的大家伙,将其震得来回晃动。有几发炮弹分明打中了它,却被那个家伙弹开,又飞舞着在半空中炸裂。

“且慢,国公爷,苏将军说请您务必在游艇内等他”。前来的亲兵胆子很大,上前几步,阻止了游艇船长的进一步动作。

纵使有满怀的惆怅也要化解在这个顽皮小子的笑容里,老国王收起心事,慈祥地扶住儿子的双肩:“我儿,你今天读书又有心得了吗,还是将哪个老师辩倒了,这么高兴地来找为父”?

小塞弗丁轻轻一笑,露出珍珠般洁白的牙齿,回话的声音在其父亲的耳朵里亦如吟诗:“父亲,儿子见您操劳国事,所以过来帮您出出主意。关于大明和贴木儿之间的纷争,我想到了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谁在打炮,不知道炮弹昂贵么”,老国王愤怒地喝问了一句。大明朝已经停止了对海外的炮弹供应,阿拉伯人仿造的炮弹质量很差,价格却比北平货高出两倍还多,眼下国家储备的炮弹越来越少,连港口的护卫舰队平时都补给不足,谁有胆子在这个时候浪费炮弹。

“保持速度,集中全部火力,跟随旗舰攻击同一个目标”,郭枫沉着地吩咐吩咐水手挂出指挥灯串。“对付陆地上的炮台,不能过分追求准确,靠炮弹密度取胜。”这是邵云飞亲口教授的海战准则。

沐冕百思不解,皱着眉头走上甲板。平静的水面上,一艘小船如箭鱼一样撕开水面,快速向自己飞来。船头,是苏小将军那肥肥胖胖,带着几个麻子的笑脸。

“加爵不必了,公爷把缅甸那几座翡翠矿的股份让给我一些,比加爵还实惠”,苏适恰当地开了句玩笑,捡起笔,轻轻地点在达卡城方向。“孟加拉湾诸国缕缕劫我商船,又勾结贴木儿,蒙骗皇上,咱们做臣子的怎么着也得替皇上出了这口气。取了这片土地,在沿海扩大原有港口,无需南巫里,我们照样拥有沿水路西进的中转站”!

王宫内彩纱蒙面的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地等候国王将怒火发完。这个节骨眼,谁说话谁找死。

小塞弗丁推开门,笑嘻嘻地拉过一个宫女,挑起她的面纱,在其雪白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身体如舞蹈般画了一个回旋,推开小宫女,躬身于老国王面前。

“谁在那里?”沐冕又是一惊,一个邵云飞已经加重了叶家在南洋的分量,看苏适这郑重其事的样子,港内肯定还有个比邵云飞身份还重的人。“武安国!”沐冕头皮一紧,手中的笔啪地落到地图上。难怪苏适这小子不肯在帅帐中说明原委,难怪他到了自己的座舰上还要示意自己屏退左右。

“讲,回头我给你记一功,让朝廷加你的爵”!

与当日海战相比,对方的炮火并不算太密集,但打得极其准确,几乎每一个回旋都会将港湾咬出一个缺口。港口内榜葛刺人建立的炮台拼命反击,炮手对战舰方位的判断跟不上对方战舰前进速度,发出的炮弹在舰队身后激起一重重巨浪。

黔国公沐冕微微一楞,立刻示意游艇停在原地。如果是苏适刻意要在游艇上汇报出使结果,这说明南巫里情况和事先设想变化甚大。至少兵不血刃夺下南巫里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可海盗共和国内乱方起,叶风随凭借什么实力放着对双方都有利的路不走,托大和自己硬撼。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让所有宫女们都松了一口气。是大王子来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是老国王的主心骨,自从他出生,老国王就不惜重金聘请名师来培养他。底里人,天方人,传教士,大明人,王子的老师不止来自一个民族,几个故国的智慧集中于一身,在他身上仿佛寄托了整个王国的希望。

东北临底里(德里,古印度)诸强,西临大明的藩属缅甸,南靠被大明皇帝赐名为孟加拉的榜葛刺海湾,特殊的地理位置让这里古来就属于纷乱之地。加上地势低洼,常发洪水,物产稀少,土地贫瘠,在这儿当国王还真不如到大明朝当个知府来得实惠。

“乒”,“乒”,又是两声巨响,整个王宫都在炮声中晃动。一把拉起儿子,老国王拎着望远镜冲出了宫殿。这不是哪个败家子在肆意挥霍,自己最担心的劫难提前来临了。

兵肯定要出,仗也要象征性地打一打,控制一下双方交战尺度,给郭璞留几分面子。这就是沐冕在出兵之前先派使节让南巫里守将回避的原因。取下南巫里,沐家足以向朝廷交待说惩罚了南洋叛臣,亦可以趁机得到马六甲海峡的另一扇大门。独占这条海上要道,即使将来贴木儿真的从海上打过来,沐家也可以凭借南巫里和马六甲这两艘不沉战舰与之周旋。参照朝廷在这个时刻的作为,将来沐家真正与贴木儿交上手时,不能指望南洋豪杰会以德报怨。沐家也不敢期望朝廷真会出兵支援,借外敌之手牺牲掉沐家力量,对大明朝廷来说怎么看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港口中已经没有战舰可以反扑,郭枫指挥着南巫里舰队调整角度,专心地对付起港口中的固定目标。那些炮台修建得颇为合理,战舰在移动中射击,因为打不太准取不到明显效果。反而因为速度减慢受到了对方的反击,两艘战舰中弹起火,不得不提前退出战斗,到火炮的射程外做紧急维修。

自己的家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无论朝廷和燕王之间谁是谁非,新政与复古改革谁对谁错,在西南,沐氏家族的利益才是永恒的。包括在领地内的治政方式,都本着沐家利益第一的原则。那里厂矿林立,商旅如织,表面上简直就是北平的翻版。但细微之处稍有不同,几乎每一家支柱产业,都标着沐家名号。沐氏冶金、沐氏盐业、沐家书院,在西南,挂着沐家的牌子,则意味着质量与信誉。比新政还新政,比复古还复古,在柳、白、方、苏四大家族的扶持下,沐家在西南保持着地位的超然与安稳。

“叶家在南巫经营多年,港内各个制高点皆设有炮台,对舰船威胁极大,不宜强攻。那里的守军不多,只有三千多人,但训练有素。而且,我这次还见到了一个人,他让我带一封信给公爷,请公爷以华夏为重,不要弄混了朝廷和华夏的区别”。平缅侯苏适看看船舱中已经只剩下自己和沐冕两个人,收起笑容,郑重地在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依属下之见,我们眼下还是不要打海盗共和国的主意。于公,为了一致对抗阿拉伯联军;于私,港内那个人不好惹”。

打了南洋,惹了武安国。惹了武安国,就惹了天下英雄,惹了北方六省,惹了曹振,惹了燕王。汗水从沐冕脑门上瞬间冒了出来,转身抓住苏适的肩膀用力摇动了几下,感谢地骂道:“好小子,亏得你没去中军帐,否则咱爷儿们这次丢人丢大了”!

“启禀国公爷,苏将军回来了,正在驾船向这边赶”。一个深知主帅心意的亲兵气喘嘘嘘地跳上游艇,冲进船舱汇报。

“公爷,属下还有一个建议,咱们不打南洋,照样给朝廷有所交待”!平缅侯苏适咧了咧嘴,笑着回答。

“奶奶的,这铁乌龟,震聋了老子”。港口外铁龟船内,邵云飞一边指挥众人向火炮中装填弹药一边骂道。这个铁壳船是凌昆送给邵云飞的失败设计,属于大明科学院经论证淘汰的废物。邵云飞原来看好其防护性,匆忙拼凑出一艘样舰来,不顾武安国劝阻,带着它追随南巫里舰队来做战地试验。

“帖木儿是头蝗虫,他所经过的地方带来的必然是毁灭。就像百余年前的蒙古帝国,它征服了半个已知世界,也毁灭了当时最繁华的国家与都市。野蛮并不是不可以征服文明,但征服了文明的野蛮帝国,或者被原有的文明撑破肚皮,或者一生陶醉于对原有文明的消化中被另一个文明消灭。所以,我们必须在它飞来之前截断它的道路,否则,不但对于自家,对于整个民族,我们都是千古罪人”。

黔国公沐冕指挥三路大军,直扑达卡城。必须在帖木儿到来之前切断他的南方路线,否则沐家将是大明第一个被帖木儿踏碎的牺牲品。这就是南巫里和沐家达成的共识:

整个王宫都被小塞弗丁抛在了身后,街道上,慌乱的士兵,手足无措的大臣,目瞪口呆的阿訇,满头是血的百姓哭喊着乱成一团。没人再理会小王子,小塞弗丁跑进自己的府邸,拉住几个不知如何应对危机的老师,冒着生命危险收拾了一堆金票,匆匆自后门遛出来藏进逃难的人群中。

西平公沐英是陪伴洪武皇帝开国诸元勋中唯一一个始终受信任的武将,云南沐氏家族实际控制领地排在大明诸侯中的第二位,仅仅次于燕王朱棣。论与皇家关系,沐家好像还比诸王强一些,这些年,朝廷削番也罢,增税也罢,始终没涉及沐家分毫。说起这些,你不得不承认沐家上一代掌门人沐英的远见卓识,一直远离朝廷纷争,却一直与皇室保持着亲密关系。包括其死亡,经过报纸渲染都是因为忧心安泰皇帝之病而心力憔悴。

“乒”,一声沉闷的炮响打断了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声音非常近,震动得王宫得窗子嗡嗡直响。

没有永恒的是非对错,只有永恒的家族利益,作为沐家子孙,沐冕不得不时刻将家族抗在肩膀上。此刻,沐家舰队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派往南巫里使节带来的回音。沐冕现在最担心的是叶风随死要面子不肯让步,他不想与叶家真打,双方实力差不多,动起手来谁都没太大便宜可占。偏偏使节是个慢性子,不到百里的海路,到现在还没赶回来。

“易安,此行顺利么,海上遇没遇到大风”,将属下接进座舱,亲手为其倒上一杯茶,黔国公沐冕迫不急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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