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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问(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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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兴霸,你部执行穿插任务,待耿忠调动敌军后,闪击广平,将大名府的军队分隔开,就地吃掉……”!

“元帅,这,北军现在士气正高”?将军何兴霸迷惑地问,他的问话代表了很多讨逆军将领的疑虑,所有人抬起头,目光聚集在耿柄文脸上。

马蹄声迅速靠近了沙河大桥,河滩边芦苇丛里,数只受惊的野鸭子扑打着翅膀飞上了半空,纷乱的影子吸引了骑兵们的视线。在岸边最不起眼的一棵枯树下,发出了几声蟋蟀的叫声,吱吱,吱吱,轻微,细小,瞬间被湮没在马蹄声里。

“知道了,请王爷放心”,片刻后,林心武在马背上还礼,目送信使远去。信封口的火漆已经被拆开,雪白的纸上,字数不多,却代表着晋王封地各派力量的最终意见。

近卫师长张正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子,经历了这么多年历练和一场又一场战争,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统帅。骑兵们在他的指挥下,前后左右拉开距离,彼此用哨子和花炮联络,由于地形所限制,武安国身边护卫人数虽然不多,但远远看去却有千军万马的威势。

武将们按照耿柄文部属,接过令旗,陆续奔出帅帐。老将军耿柄文的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条红线,随着帅帐中的将领数量的减少,红线慢慢形成一个绳索,向北方六省首脑居住的真定套去。

“没那么简单,岩儿,去后院祠堂里,将香案上的那个黑盒子拿出来”,陈星无力的摇摇头,低声吩咐。

“是”,被唤做张京的将领接过令箭,转身出帐,一会,帐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乌金霜”,陈青岩听到自家生产的这种独门炸药的名字,大吃一惊,手中的宝钞顿了顿,一张张飘落满地。

“你们几个,赶快动手,凌晨之前一定将这里收拾干净,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军官布置好警戒线后,对几个心腹工兵叮嘱。

鲜血在泥滩上画出一道道黑色的轨迹,被上涨的河水一浸,瞬间淡去了。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慢慢消弭在冷冷的风中。

“姐夫和武伯伯毕竟有师徒之谊,况且武伯伯对姐夫还有救命之恩。所以即使两人翻了脸,武伯伯也没性命之忧”,陈青岩一边收拾地上的宝钞,一边安慰父亲。虽然内心倾向立宪派的主张,但武安国的确不是个好领袖。跟着他只会送命,不会有好结果。想到这些,陈青岩也叹了口气,那些发黄的宝钞随着他的叹息在地面上跳跃,暗红色的印记来回飘动。

干完活,又仔细地检查了两遍,工兵头目跑到军官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施工完毕”。

带队的军官仔细观察了一遍,看样子对工兵们的作业很满意,笑着拍拍工兵班长的肩膀,表扬道:“有一手,带着你的弟兄们去洗洗脸吧,咱们明天还有别的演习呢。”

“今天没什么事,爵士会那帮家伙又在吵架,我听着烦,回家歇歇”,老陈星疲惫的笑了笑,把胳膊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慢慢走进了院子。

雷鸣般的战鼓声在大营中响起,各路将领闻听鼓声,从各自的营帐中飞奔而来,三鼓之后,帅帐中已经站满了武将。

猛然,他在河水的倒影里看到了一把马刀,借着月色劈了下来。

“那是,咱们厂,毕竟是老字号”,伙计们大声答应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频率。天津在二十年前还是个小鱼村,建城时间短,城里百姓多是从蓟州、永平、梁城等地招募过来的工人和卖了土地转向新行业的工厂主,这些人性格爽朗,喜好炫耀。哪个厂里边有活干,巴不得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加上工厂都守着在河边,靠河水的动力做活,哪家烟囱冒了烟,哪家厂房传出笑声,彼此都清清楚楚。那笑声最响亮的,肯定是生意最好的。能从开春笑到河水结冰的工厂,老板第二年肯定会加盖厂房,招募人手。相反,一年中无声无息的工厂,也许第二年老板就要曲尊到别人家做伙计,厂里的工人们就得另寻东家。

这是当年移民时官府给的宝钞,被武侯用银子买走了。后来陈家做烟花东山再起,父亲又用银子将宝钞赎了回来。陈青岩听姐姐青黛说起过宝钞的故事,那次移民,每一张宝钞都代表着一条人命,如果不是武安国及时用现银兑换了宝钞,陈家老小可能就永远倒在北平的寒风里。

“没有”,陈星摇摇头,从儿子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狡猾的味道。武安国没提要求,陈星自然可以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这是一条很好的逃避理由。苦笑了一声,陈星又摇了摇头,低声问道:“青岩,你知道爹为什么不帮武公吗?”

这不是实话,从父亲的表情上,陈青岩就知道父亲心里有事,特别是近几天来,在武伯伯的战舰靠岸后,细心的青岩明显地发现父亲憔悴了下去,两鬓的白发更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刻。

两点火光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闪了闪,细细的丝丝声,就像风声一样轻微,在卫队里绝对不可能有人听得见。

每当陈青岩看着老父疲惫的面孔,他的心里就发酸。当年北平火药局被炸,母亲受惊吓过度,很快病故。父亲从此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族,一步步走到现在。家族事业越干越大,父亲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特别是姐姐出嫁后,他身边几乎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自己所学,与父亲的观点又往往和不来,出了点子,往往惹父亲不快。

诸将领一同围绕到了圆桌边。圆桌会议本是震北军的传统,李景隆被调回京城后,耿柄文在军队中也推行了震北军这一套做法,通过圆桌征集大家的意见,同时也利用圆桌凝聚武将们的忠诚。

“的,的,的”,清脆的木鱼声在军帐中响起,大师姚广孝一手数着念珠,随着木鱼声念颂佛经,满脸慈悲。

傍晚,老陈星晃着圆圆的身躯,慢慢地蹭下马车。一个跟班伸手相搀,被他一把推开了。人老了,难免脾气有些古怪。小跟班一吐舌头,屁颠屁颠跑到前边去开大门,没等他跑到门边上,朱红色的府门吱呀一下打开,少东家陈青岩大步走下台阶,搀扶住陈星的胳膊。

……

“大师,我们可以走了吗?”几个军官恭恭敬敬地走到姚广孝身后,低声询问。

道路两边的农田里没有人,青油油的小麦已经长到尺把高,很快就要灌浆。受过战火洗礼的土地更肥沃,从农田里受惊冲出的鸟雀身上,就能看出丰收的影子。今年春夏多雨,庄稼长势好,鸟雀也吃得肥墩墩的。听见人声,才飞起几步来,就懒懒的扎进草丛,继续自己的美梦去了。

“没问题,南北两侧的第三个拱洞都放了乌金霜,只要有一个爆炸,这座桥都得完蛋,两根快速导伙线已经拉到了指定位置,没人会发现。按长官吩咐,从点火到爆炸不会超过两分钟。”工兵班长认真地回答。回头扫了一眼石桥,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这么多乌金霜,甭说这石桥,就是长城也能炸塌。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好好一座桥,为了一次演习,真炸了不可惜么?并且点导火索的人离爆炸点那么近,根本不是个安全距离。

“耿忠,你带忠武师从丘县向鸡侧迂回,造成我军准备攻击广平的假相,不要与敌过多接触,以调动守军,吸引注意力为目的。”耿柄文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道,指出了自己手下将领的行军路线和作战目的。

“加把劲,这批货今晚要做完,老板昨天刚接了个新单儿,大伙不愁没活干……”工头的指挥声带着笑意,从岸边的工厂里穿出来,沿着河流飘向远方。

“爹,出什么事情了”,陈青岩将老父扶到椅子上坐好,接过仆人打来的洗脸水,亲自润湿再拧干一块毛巾,放到陈星的手上。

“没问题么,你确保万无一失”,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军官低声询问。

时隔多年,上天给了老将耿柄文又一次将敌军拖垮,并逐一击溃的机会。老将军不敢独战其功,这个拖字战术出自黄子澄。虽然不喜欢黄子澄的为人,耿柄文在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黄子澄这手拖延战术玩得高明,“北方六省不会团结一心,朝廷的压力一去,他们必然为了彼此的利益互相残杀。”从这几天传回来的情报分析,黄子澄当初的预见没有一点儿错误。没有长幼尊卑的秩序约束,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争斗足以让六省新政自己倒下。

“哎”,椅子上的叹息声让陈青岩听了心向下沉,仿佛是承受着什么重压般,父亲的话音低而晦涩,“真是这样就好了,前几天燕王的部将从咱们这买了一批‘乌金霜’,我今天查验回文,发现收货的不是燕王麾下那个军需官,而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

回过头,姚广孝的目光刀锋一般从帐篷里众人脸上扫过,口中佛经唱颂声止,顺着这个语调,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可以,在洒家身边呆着干什么。早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有个风吹草动的,给弄得措手不及”。

“我刚才接到线报,武安国不日即将抵达真定。为此,我决定”,一向从谏如流的耿柄文今天出人预料,会议刚刚开始,没经讨论,即下达的作战部属。“我军兵分两路,分头准备。一路以平安将军为主将,在武城准备,寻找机会直插真定。另一路,我亲自带队,沿临清方向插往高邑,在真定府与平安将军汇合,与北军决一死战”!

“来人,擂鼓聚将”,讨逆军大营,老帅耿柄文猛然睁开双眼,大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