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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干沉思片刻，用极其残忍的声音说道——
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才能让大家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可怕的话，张逸夫没法阻止。
只因死的太多了，偌大的电力部都不敢背这个责任，都不敢正视这件事。
之前说电网大瘫痪，电网就真的大瘫痪了，当然这也不算他嘴毒，这也算是足够警惕，提前分析，算不上错。
“你听我给你掰扯清楚了，我见的事多，知道后面会怎样。”巴干神思快速转动，这种时候的这种思维方式，没人能超越他，“你看，现在死了一个人，其他队就都收队，这样事后会是什么情况？”
张逸夫就真是嘴毒了，没人会感谢他的先知先觉。
“稍等……”巴干看了眼已经断掉的电话线，喘着粗气，“我马上去接。”
“稳住，你不要崩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每年不得死几个？”
“不不。”巴干坚决地说道，“现在收队，没有任何抢修效果，只有伤亡，事后分析的时候，会说我们领导指挥错误，害同志白白送死。”
一个人死了，死的没意义叫送死，死的有意义就叫做牺牲。
从兵去的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看着三个工人顶着大风，一步一步爬上高塔，抡起锤子，朝着跟水泥管差不多粗的冰柱子，一下下使劲砸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从兵使劲摇了摇头，他几乎就是崩溃了，“我这就紧急通知，其他几个队伍先停了吧。”
郑道行也是个痛快人，不多问，给张逸夫找了间闲置的办公室，配有电话，而后自觉出去，在外面等。
撇清自己，甩下一切。
他并未抽烟，而是一路坐电梯到了信息自动化这边的办公室，找到郑道行。
可这时如果再说，工人会有伤亡，你们别去做……
……
为什么老天给了你这次机会？
巴干很快整理好，让自己看上去像往常一样体面，这才出了办公室，小心地关上门，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办公室的样子，他很快来到尹扬这边，拿起听筒。
“我不知道……但总比再有人员伤亡好……”
从兵只稍微想了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与大树被砍断的情况不同，铁塔的折断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他捂着胸口，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张脸。
这些事，张逸夫都无力阻止，只有祈祷。
至少在之后，会投入资源到融冰技术上，会提高杆塔覆冰设计标准，至少在之后，会有更加明确的安全规定，在某种程度的覆冰之后，禁止爬塔！
他仰头倒在地上，身上没什么感觉，胸口却依旧疼。
“那过怎么翻？？”
然而风声太大，工人在高空努力地一次次敲打着粗粗的冰棍，根本听不见。
“五六个？”
好疼，心脏好疼。
有抚恤金！
“是我。”
抢修工人们分成四组，由四位领导带队，奔赴四条覆冰线路。
“抽就抽！那都是人命啊！”从兵已经鼻涕眼泪一把，“接着干，我怎么跟我的人交代？那边已经出人命了，你们继续送死？？？”
“不是这样。”巴干沉了口气，“你要想清楚，什么叫‘送死’，什么叫‘牺牲’，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烈士。”
怎么做……怎么做……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比张逸夫还要愤青的愤青，比张逸夫还要极端的分子，张逸夫与他虽不太熟，却称得上患难与共的战友。
几个人一起大吼，这共振的声音终于产生了些作用，传到了工人耳朵里。
巴干心理素质过硬，尽量稳定地问道：“这事，还跟谁汇报了么？”
他能做的，就是尽人事。
“我不要功了！”
“他妈的！！！！”巴干愤怒地将听筒砸向墙面，整个电话都砸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
那个人指着自己说：“傻了吧？死人了吧？不听我的？？”
要进行事后处理，尽快……
没有惊呼，只有沉默，这风雪中特有的沉默。
我明明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听？
“只跟你汇报了。”
晋西，雨雪渐渐缓了下来。
“不是这样么？”
从兵最后的那么一点点良心，那么一点点人性告诉他，不能这样，不能是这样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自己有妻儿老小，女儿的父亲不能是这样的，妈妈的儿子不能是这样的！这是法西斯……不，这是比法西斯还要可怕的东西！！
人和塔一起，砸在了雪地上，不见踪影。
巴干你他妈的不是人！！
从兵紧张地抬头看着。
噼里啪啦……
“别去做”不会有人听的，然而如果之后工人真的死伤了……
这样还不够，他又将整张桌子上的东西都砸了出去。
塔倒了，一死两伤，一名工人当场断气，两名重伤者送去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