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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兴言听说高文没有抄那篇文章，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尔止你最近几月文章进步极大，作得那就是一个老辣。可还记得你作的考题，背一篇出来听听。”
俞兴言：“科举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只要中了就好，也不用贪那虚名。”
这情形，倒有些后世高考分文、理科考试的意思。
俞兴言这才压低声音，将他们二人都抄了高文旧作《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事说了个分明。最后，才满面通红道：“尔止，老夫做出这种事情，真真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
高文之所以选《诗经》，那是因为《诗经》最简单，也最熟。自己在后世学的就是中文，书中的诗随口就能背上几首，比如《伐檀》、《硕鼠》，至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是千古名句。诗经中的随便拿一个句子出来做题目，自己至少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二场《五经》题中选《春秋》的人也不少，《春秋》一书说穿了就是由许多小故事串在一起的，虽说用词简约，春秋笔法叫人有的时候摸不着头脑。但只要有老师指点，入门也快。
刚听完高文的承题，进入起讲部分时间，俞、石二人就瞪大了眼睛。
说来也怪，俞老板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跟打了鸡血一样。
俞兴言：“尔止，第二场《五经》文，你选的什么题？”
高文：“《诗经》，俞老先生和石老先生你们呢？”
高文还站在贡院大门外仰望着夕阳，眼睛里有泪花泛起：“实在太饿了，口中都淡出鸟了，这样的考试，我是不想再来一次了，绝不！”
石廪生指着俞兴言：“你问这小人？”
被关在里面也就罢了，关键是吃得实在太差。天气热，带进考场的干粮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有点变质，带着霉味。吃在嘴里，如同嚼蜡。最最可恶的是高文的考舍靠着伙房，一日三餐都有饭菜的香味袭来，端的叫人把持不住。
高文回头看去，却是俞兴言。
石廪生：“说得对，又不是进士科春闱，考得好的能点翰林，有个好前程。”
石廪生选《周易》，确实厉害！
俞兴言却不生气了，呵呵笑道：“好好好，我是小人，你是君子，来来来，吃酒吃酒。”
石廪生高兴起来：“就是嘛，自己抄自己的旧作能算抄袭吗？”
俞兴言：“《诗经》啊，选这个的考生想来是极多的，也显不出手段来。正做如此想，老夫选的是《尚书》。”
又在那小得像个火柴盒子的考舍里呆了三天，吃着冰冷的毫无滋味的干粮，睡在不能伸张的小炕上，高文感觉自己一身都变僵硬了。
“你说谁是小人？我若是小人，你不也是？”
“高文，可算找着你了，什么不想再来一次？”一人抓住他的胳膊，笑问。
石廪生又骂了一句：“小人，坏了老夫好事。”
高文摇头：“俞老先生、石老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在下所作的那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们想必还记得，那真是不堪入目得很。后来经过两位老先生反复修改，已是面目全非。真说起来，这篇文章乃是你们共同创作，同高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算不得抄袭。”
俞老板：“哈，你倒学起老夫来。也对，就算作的一般也不打紧，反正第一场就能定胜负，后两场倒是不打紧。”
和他有着同样心思的考生想必也不在少数，所以，选《诗经》题的人最多。
石廪生却还是不高兴：“你说得轻巧，无耻小人，抄我文章。”
王船山的文字别说在他当时所处的时代，就算放在明清两个朝代也是第一流的，更别说是在文教欠发达的景泰初年的陕西。
石廪生：“老夫选的是《周易》。”
这最后一场交卷之后，士子们并不像先前两场考完时那样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都低头着提着考篮，急冲冲朝前走，想早些回到住所洗澡、换衣裳、吃饭、睡觉。
高文没有办法，只得将自己所抄的王夫之那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三场九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已经将考生们的精力彻底耗干。
到《尚书》和《礼记》就有点叫人迷糊了，《周易》更是如同天书一般，至少对高文来说如此。拜金庸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所赐，到现在，他好歹知道“亢龙有悔”“飞龙在天”“见龙在田”“龙战于野”几个名词，这可是上乘武功啊！
几乎所有的酒楼都是高朋满座，都是有说有笑的读书秀才们，去得迟了甚至还找不到座儿。
石廪生难得地露出笑容：“这次乡试，高文你却是要中了，只不知道最后排名第几。”
石廪生眼睛都红了：“怎么就不怪你了，你这小人想走捷径，害苦老夫了！”
“啊，原来是俞老先生和石老先生。”高文急忙一施礼，苦笑着摇头：“我却不知道这秋闱会如何辛苦，这三场考试真真是不堪回首啊！看俞老先生的情形，这最后两场考得不错？”
原来第二场的《五经》题并不所有的题你都必须作，也不是说考生必须精通无经。拿到题目之后，你可以根据自己所擅长的选一经为题。当然，做题的时候依旧要使用八股文这种体制。
高文略一迟疑：“吃酒当然好，不过，我得回家沐浴更衣。家严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我呢，也不好叫她老人家担忧。还有，妹子她……”
三人吃到天黑，这才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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