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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彦超转过身，按刀挺胸，兜鍪中射出两道锋利如刀、沉重如山的目光，一字字无比庄重道：“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大丈夫立于当世，肩上若担不下一个帝国，此生枉为男儿！”
“何事？”史彦超问。
史彦超昂首道：“出城逆击西川军，末将已做好准备！”
郭威看罢信报，将其交给副将，眸子里笑意更甚，“我说过，我们不用等太久。”
郭威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他的神色隐藏在兜鍪里，将士们并不知晓他心中的焦急。
当然，夏鲁奇还是信任史彦超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派他出城的意思，只是需得先多了解一番罢了。
“西川军如今按兵不动，并不难理解。”郭威看起来并不在意。
史彦超道：“末将知晓。”
“是。”史彦超未必理解夏鲁奇的意思，所以他用军人的方式简单回答。
史彦超道：“军帅可以下令了。”
夏鲁奇收回看向史彦超的目光，沧桑而深邃的眸子涌动着难以言状的情绪，道：“很好。”
大军阵前，郭威端坐马背，己方将士在西川军营前挑衅、骂阵，而西川军营却纹丝不动。
此番出城逆战，任重而艰难，夏鲁奇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正因如此，哪怕是史彦超连日来作战英勇，作为主帅，他也需得防着史彦超重演旧事，临阵投敌。毕竟今日情况与当日不同了，当日史彦超肯力战，不代表会一直力战。
“攻不下，便看住我等，让我军既无法援助遂州，也无法深入两川腹地，这对西川军而言，也可以接受。”郭威淡淡道。
史彦超点头道：“对此战胜负的责任，对帝国兴衰的责任！”
夏鲁奇道：“哦？”
“除却牵制一部分西川兵力，的确没什么作用。”郭威语调仍然平静，“这也正是孟知祥的用意。”
夏鲁奇沉默下来，良久，他呢喃道：“秦王……昔日匆匆一晤，未及深谈，可惜！”
两日，还不足以到剑州一个来回，就更不用说沿途要穿过阆州、果州这两州敌境。
“但有件事你却需要明白。”夏鲁奇忽然神色怪异起来。
史彦超转过身，看向城外，敌军千万，山河辽阔，话不多的他此时以近乎神圣的语气道：“责任，非是他人强加，而是自己主动担起。入演武院初日，秦王便说过，大唐要强盛，要重现荣光，就需要愿意将帝国荣辱扛在肩上的军人！而大唐男儿要施展抱负，要挣下大功业，就需要帝国来给予机会！大唐愿意创造一个时代，一个国家不负热血，热血也不负国家的时代！”
“统军的主帅，是秦王殿下。”郭威眼中忽然露出笑意。
他当然不能尽数体会，当年郭威跟随李从璟，有过怎样的激动人心的壮举，那些岁月打磨留下的豪情与默契，也不是他想理解就能理解的。
“等。”郭威道。
朝霞洒落城头，满目疮痍的城墙沐浴在暖色中，似乎连血腥气都消散了不少，黝黑残破的女墙，也似在这一刻迎来了重生的希望。
郭威忽而一笑，“不会太久。”
夏鲁奇怔了怔，“责任？”
夏鲁奇看到史彦超杀回来的时候，很是惊奇。
“有。”郭威道。
“的确如此。”史彦超也露出了笑意，显得颇为骄傲。
史彦超道：“每个良心未泯之人，都该如此。”
夏鲁奇终于动容，“你知道本帅要下达何种军令？”
同样是清晨，郭威全身披挂来到营外，调集兵马出营列阵，随后又遣出将士去西川军营前挑战。他这番做派，竟是主动求战。
“对西川军而言，能攻下合州，将我等驱逐出蜀地自然最好。”郭威道。
所以夏鲁奇很惊奇。
“何事？”副将纳罕。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副将问。
夏鲁奇理解史彦超的意思，所以他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看着史彦超。
夏鲁奇看了史彦超一眼，未戴兜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四十余日以来，你历经战阵数十，从一介队正，已成为而今的城防军指挥使。”
“不错。此战会胜。”夏鲁奇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目光又落在城外的西川军阵上，“虽说此战武信军伤亡不小，但城外的军力却消减得比我们更快。”
“方才你已经试过了，西川军不肯接战。”郭威道，“万州军并没有攻打西川军营垒的实力。”
“是什么？”副将期待道。
夏鲁奇又笑了，“本帅身为遂州节度使，身负皇命，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夏鲁奇兴趣更浓，“这是演武院要求的？”
他复又看向史彦超，心中疑虑已消。
因为史彦超突围向北，不过才去了两日。
“九月十八。”回答他的是整个身躯包裹在铁甲中的史彦超。
然而，当夏鲁奇看到城外的场景后，就知道重生并未到来，到来的只是又一日地狱。